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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從行李裡搬出精銀茶具,說,「走了幾個地方好不容易才相中一套,不合心意你也別告訴我。」

  溫柔撇嘴,「你還真是跟爸一樣,出門一趟非帶些禮物——」她抬首看向溫柔,溫柔同樣望著她,一時兩人無話。

  她拉過溫柔的手,撥開紋飾奇特的鐲子,輕撫過她手腕上淡紅的線痕。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

  「你什麼時候去新加坡?」她問。

  溫柔遲疑一下,淩執隱已給她下了最後通牒,「這次如果再去……我可能就不回來了。」

  溫暖長籲口氣,「請你有多快一定要走多快,別再留在這裡。」「什麼?」溫柔對她的說話反應不過來。

  她微笑,「溫大小姐,我終於可以扔開你這個包袱了。」溫柔呆住,然後尖叫,拿起軟枕死命打她,怒吼不已,「我是包袱?!枉我這些年來為你做牛做馬!你把我當包袱?!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就這麼恨不得我趕緊走人?!」罵著罵著她忽然流下眼淚。

  溫暖凝視著她,這張臉,與她有三分相似,十分血緣。

  她輕輕握著她手,「我真的愛你,從前是,現在也是。」將來,大約再沒有她的份了。

  溫柔失聲哽咽,「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喝了酒——」「請一定停止你的自責。」這世上誰也無法改變過去,但她已經慢慢明白,不記得是誰說過,應該與生命中未走的路和平共處,「溫柔,我再不想做你的責任,所以也請你放過你自己。」

  讓兩人的心都真正自由。

  溫柔怔怔地看著她,有些悵然若失,「沒想到一眨眼你就結婚了。」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把占南弦的名字壓在齒邊,沒有問下去。

  溫暖低頭收拾行囊,「什麼時候走不用通知我,我大概送不了你。」這樣一反常態的言語姿態,似整個人飄然地豁出了塵世之外,想起報紙說占南弦過幾天也要結婚,溫柔禁不住有一絲心驚,「你最近有什麼事嗎?為什麼會送不了我?」已走到門口的溫暖回首,「格連菲爾德商學院的錄取通知這兩天應該要到了,我可能走得比你還早。」

  第十九章 心結,情潮

  朱溫蜜月歸來,占薄婚期在即。

  周湘苓合上手中圖文並貌大幅報導的報紙,抬頭望向歡姐,「南弦呢?」

  「下班回來進了視聽室就沒出來,都大半個月了還是每天如此。」

  歡姐不無憂心,「看上去好象什麼事也沒有,除了很少說話,吃飯休息都正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他搬回來住那日起就讓人覺得怪怪的。」周湘苓輕輕歎口氣,「這孩子,都十年了,怎麼也沒改變一點。」「他是不是真的要娶薄小姐?」「他心裡未必是真的,我就怕他會把事情做成真的。」周湘苓拿起電話,「你再去看看他。」歡姐應聲而去。

  她撥通溫暖的號碼,「小暖嗎?」「占媽媽?」聽到對方的聲音,正在家裡整理東西的溫暖不自覺翹唇,那善良慈愛的老人家,是她在世唯一的長輩了。

  「我一會要回老房子,你能不能過來我們見一見?」溫暖遲疑了一下。

  「怎麼,你不方便?」她想了想,微笑應道,「好的,占媽媽,我過一刻鐘到。」放下電話後溫暖靜靜坐在沙發裡。

  有人在一夜之間暴富,有人在一夜之間白髮,有人在一夜之間成長。

  如果說過去十年時光裡她的心靈始終在靜止中沉睡,那麼與占南弦重逢後的這幾個月,則仿佛是封閉的力量再壓制不住有些什麼東西破繭而出,如藤蔓瘋狂攀生將她拉扯得失重暈旋,又似一波波海潮不斷衝擊使她猶如被拋在浪口風尖,跌跌宕宕回不到實地。

  直到出國,半個月漫遊,換了世途空間,複雜繁亂不能適應的心緒得以慢慢平復下來,從前當局之中不自覺迷情,直到終於走出局外才能夠靜下來思考,關於從前,關於現在。

  長籲口氣,她起身出去。

  還是那個老社區,還是那些她十年前就已熟悉的林蔭路。

  還是十六層,也還是那扇她曾敲過捶過踢過的鐵門,入眼仿佛沒有太大變化,可是卻經不起細看,視線只要停留多幾秒便不難發覺,各處都顯出了歲月流逝後抹下的陳舊斑駁。

  物是人非,有什麼可能永恆?便是天若有情,也一樣漸老。

  當周湘苓應聲開門時,溫暖完全想不到,竟會看見遲碧卡坐在內裡。

  兩個人不約如同地朝對方笑了笑。

  周湘苓牽她坐下,「小暖你真的結婚了?」似有些不解,還有些不信。

  溫暖笑笑,「是,改天再給占媽媽送喜糖。」原以為她鬧著玩的周湘苓一下子受到了打擊,她呆了呆,看向遲碧卡,「怎麼會這樣?那時丁小妹不是說他們已經很好了嗎?前陣子鬧不開心我還以為小倆口只是拌拌嘴而已,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遲碧卡有些尷尬地看向蹙眉不解的溫暖,「請別怪我多事,周老師一直想撮使你和占總複合,所以——」溫暖一愣。

  某個一直懸而未決的疑問在那一刹一閃。

  記憶的齒輪往回轉過一百年。

  腦袋象被人敲了一記悶棍,震得魂飛魄散。

  張圓了嘴,她不置信地驚惶地看向面前兩人。

  周湘苓輕歎,「雖然這些年來南弦一直不肯和我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始終沒有忘記你,大概是兩年前,有一天我無意中見到他在看你的照片,他說你快畢業了,那時我就動了心思,讓碧卡想辦法把你招進他的公司裡。」溫暖結舌,「我……我一直以為是南弦……」遲碧卡搖頭,「不關占總的事,是周老師私下對我授意,他不知情。」「包括讓我升上六十六樓——也是你?!」「是,周老師覺得你們分開了那麼多年,是時候應該在一起了。」溫暖傻在當場。

  幕後促使她走上淺宇那段歷程的人竟然不是占南弦?並非如她原來所想那樣他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要把她戲弄於指掌?原來篤定的結果一下子被推翻,她心亂交加。

  周湘苓神色擔憂,「南弦這段時間的狀態很不對勁,就和你們以前分手時一樣,每天除了上班,其餘時間他全把自己關在視聽室裡,連話也不多說。」長睫控制不住微微顫抖,溫暖再聽不進她在說什麼,「占媽媽,我……我想靜一靜。」

  說完逕自起身,下意識走向占南弦原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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