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溫暖的弦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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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身邊人來人往,時光流去無聲,思念在異域的風霜中開開謝謝,而她曾經費盡心思追尋的幸福,卻原來不知何時已飄到了陌路邊緣,屬於她與初戀情人的緣分,兜兜轉轉十年之後還是無法如花綻放。 最終,還是消謝殆盡。 從今以後,她只想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愛與恨,那些滄海桑田的故事,再與她無關。 第十八章 止步,結婚 薄一心看向對面幾乎沒動過筷子的占南弦。 「你怎麼胃口比我還差。」整晚只是對著手機看個不停,難得一見心神不寧的樣子,她夾起一箸鹿角菜,漫不經心地道,「打個電話真的那麼難嗎?要不要我幫你?」他輕籲口氣,「你慢慢吃,我去抽支煙。」「手機留下來,要打就當著我的面打,別背著我時忍不住。」薄一心淡淡地笑,「我好不容易惡毒地留下你,要是什麼都聽不到,那多沒意思?」占南弦彎了彎唇,依言把手機留下,只人走了出去。 沒有去吸煙區,他邁步走出會所,踱到一枝桂樹下。 夜空中掛著一輪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隱約可見圓盤當中的半邊暗影,小時候書裡說那是吳剛的月桂,他每日執著斧無休無止地砍伐,可是月桂總是隨砍隨合,斧頭落下時劈得裂縫見骨,斧刃一起便了無傷痕。 如果人的心也有這種神仙般的自療該多好?那麼兩個相愛的人,不管對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不管傷心還是悲痛,心頭也只會泛起短暫的波瀾,眨眼消逝無蹤,就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恢復到相戀之初。 雙手習慣性插進褲子口袋,右手落空摸不到手機的一刹心裡掠過難以言喻的一絲情緒,而左手隔著煙盒觸到了金屬的冰涼,是那串被他揀到的鑰匙。 縮回指尖,順手撈出煙盒,葉影婆娑的桂樹下燃起一抹藍色火點。 曾經也是這樣的月夜,多少次在他家和她家的樓下,兩個人額抵著額,他捨不得送她回去,她捨不得看他離開,蕩漾在心口的情愫纏綿入骨,只恨不能把對方融進體內與自己合二為一,從此再不會有分離的一刻。 那幾年的經歷太美好,美好得他完全無法適應生命中再沒有她的日子,就如同即使已咬著牙獨自活過來十年,也依然無法排解直到如今仍鎖在內心深淵的空虛寂寥。 還有……強烈思念。 恨她嗎?為她做了那麼多,把淺宇發展成今日的規模,把其他公司制於股掌,全不過是為了方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為生意,不是為幾個億,不是為了任何其他,通通都不是,而僅僅只為了想讓她回到他的懷抱。 幾乎早生華髮,為等她歸來,費盡百般心思,為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只是恨嗎?曾那樣毀滅過,他不知道,自己對她的信任該如何重新建立。 只知道曾經的痛他無法承受第二次。 在她上來六十六樓之初,每日裡見到她的容顏都不自覺害怕,怕下一瞬她忽然已轉身走掉,怕第二天她忽然已消失不見,那麼怕,怕到只要她有一絲風吹草動,他整個人會焦慮不安。 要如何長久留住她?要如何確定她再也不會一聲不響地離開?唯一的辦法,既然她愛他,那麼,就按他所想要的方式來愛吧。 他從來善用機會,當察覺她平靜外表下的心性仍如從前一樣執念,當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是那樣克制、反復和躊躇不決,他給了自己師出有名的籍口。 從始至終,他清楚知道自己在有意無意帶給她傷害,他知道自己在折磨她,逐寸逐寸地摧殘她的心、傲氣和自尊。 但他從來沒有那些時候比這樣做時更冷靜理智,比處理有史以來任何一樁生意還要小心翼翼,謹慎得似如履薄冰,他比誰都清楚該如何拿捏這份傷害的尺寸,才致讓她愛他不得,又恨他不能,想眷戀他不敢,想離開他又割捨不下,既明白他的心意,亦瞭解他的堅持,一顆心絞結成對他欲罷難罷。 如果她是斷橋邊那枝驕傲的梅花,那麼,他會把她徹底折下。 他想讓她記憶深刻到,從此以後再不會想離開他半步。 當煙蒂在指間熄滅,終於,他忍不住問自己。 還要繼續嗎?他從來沒有試過做事半途而廢,更何況這次何止精心謀劃幾年,若在此時放棄,會不會功敗垂成?可是,還要繼續嗎?她仍搖擺不定,但,他還要繼續嗎?電梯裡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那雙從前始終含著無限自責和寬容,在那一刻終於浮上隔離之色的悲心瀚然的眼睛,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瞬燙到了他的雙眸,有一種被熾傷的感覺從眼底蔓延到心頭。 關於孩子,他清楚問過周世為,確認只是溫柔信口胡扯,他一直克制著自己,每一次都謹慎地選擇在她安全的日子裡,他不會讓她在那種情況下懷上兩個人的孩子。 只是縱然他掌握得再好,也還是無法百分百避免意外情況的出現。 十有八九的可能,她聽到他和薄一心那番揶揄玩笑的說話了。 心口沒來由地煩躁,一種直覺,一種他的敏銳融合了與她心連心的直覺,總覺得有些什麼事會發生,他一向瞭解她不比她自己少,他幾乎可以斷定她幾種可能的行事方式,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門,收拾東西離開不知去哪裡旅行,或是去找朱臨路——下午那種莫名的恐慌再一次迎胸襲上。 左手伸進口袋,袋中混著那串老房子的門匙還有一串車匙。 在壓制了這許多年後,有些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順利出口,他不知道,一顆心第二度完全交付給同一個人,會否將來某日他依然重覆當年可怕的結果?只知道自己無法承受,在未知的什麼時候她可能會再度離他而去。 這十年間,每每憶起這個名字這個人,心口都一絲絲鈍鈍地痛。 良久,當第三支煙在暗黑中熄滅,他告訴自己,最後一次。 這將是最後一次,他屈服於她會將人折磨至死的倔強性子。 長籲口氣,他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就這樣吧。 如果傾他下半生也還留不住她,那麼,就當作是他把當年殘餘的半條命,從此以後為她死盡了罷。 餐廳裡,當占南弦的手機響過三遍時他的人仍沒有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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