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溫暖的弦 | 上頁 下頁


  下午三點,寶石藍的Bugatti準時駛入淺宇的地下車庫,刹停在專用車位裡,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對面的車位空空如也,占南弦的薄唇微彎起來。

  坐在副駕駛座裡的薄一心訝問:「你笑什麼?」

  「她今天沒來,你見不著她了。」

  薄一心失望:「怎麼這麼巧。那天見到她……好像變了很多。」

  唇邊淡弧依然,下得車來,眸光從那空的車位上一掠而過,占南弦沒有應聲,變了很多嗎?看上去確實似乎是,從內到外仿佛變了一個人,然而骨子裡的一些東西卻始終沒改,脾氣還是那麼大,心氣還是那麼高。

  薄一心挽起他的手臂上樓:「你知道嗎?曾經她是我心裡一面無法攀到的旗幟。」

  占南弦笑看著她:「你在說笑?連續三屆蟬聯金像獎和金馬獎的雙料影后,五年前就已囊括亞太影展和戛納影獎,功成名就之外還有我這麼好的絕世男友,放眼全亞洲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女人可以和你匹敵,還不知足?」

  溫暖有什麼?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秘書,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占著一席之地,裡外一張桌一把椅一部電腦加無數資料和案子,每分鐘得看老闆的臉色做事。

  薄一心隨手抽過溫暖桌面的資料夾,看見裡面一項項分門別類貼著標籤,條理分明,檢索便利,合上放回原處,她輕輕歎了口氣。

  「你有沒有那種感覺?越成功就越覺得原來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反而會懷念以前沒有被功利心污染的歲月。有時候午夜夢回,醒來時總覺得心口有個洞,開始不知道是什麼,隨著一年一年過去,有一天終於明白,原來心底一直有著一個歉疚很深的結。」她轉頭看他,「如果不是你不允許,早兩年我就想聯絡她了。」

  「我也是為你好,你找上門只會自討沒趣。」

  「不至於吧?那天她不是也和我打招呼了?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啊。我只是驚奇,她以前性格那麼爽朗,現在竟然出落得典雅飄逸,讓人難以想像。」

  占南弦片刻後才道:「她確實變了很多,整個人,非常自閉。」

  薄一心驚訝:「我一點沒看出來。」

  「她在淺宇工作兩年,沒交一個朋友。」

  薄一心的神色變得微微黯然,半晌說不出話,最後才苦笑了一下:「都是因為我吧。」

  占南弦搖頭:「和你無關,當年……可能發生了一些連我也不知道的事。」

  薄一心愕了愕:「連你也不知道?」

  「嗯,不過那不重要。」占南弦輕摟她的腰,「現在我只有一個心念未了,等我了結了這件事,就和你結婚。」

  薄一心不再做聲,將額頭抵在他的肩窩,睫梢拂過暗影裡他的襯衣,有些出神。

  迎著落地玻璃藍幕外的光亮,他的眸子凝成幽幻之色,似無情絕然硬如鐵石,又似縈繞了千絲萬緒柔軟如水,似深潭博淵吞融了每一寸躊躇無以撼動,又似萬馬奔騰心念如浮雲繁變到了極點,終究複雜得無人能懂。

  光陰,流年,似箭,如梭。

  古人就是雅致,能想出這些美妙的詞來形容尋常的日子,貼切又令人欷?#91;。

  就在這白駒過隙中,溫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於還是到來。

  占南弦當下親自主持的淺宇光技由於和代中是同類型企業,兩者又同是業內排名數一數二的龍頭,所以競爭是白熱化的。

  這些其實都與溫暖無關,與她相關的是,她必須隨占南弦出席冷氏的競審會,即是說她將和朱臨路在對手席上相見。

  冷氏大會議室裡那張內外兩層巨大的長橢圓會議桌邊,坐滿了夠得上份量的各家公司來人,主持會議的是冷如風偕同第一總助殷承烈,在他們旁邊坐著五位全球頂尖顧問。

  與會每家公司有十分鐘作自我介紹,然後回答冷氏方面提出的各種近乎刁難的問題。

  第一家不過剛剛開談幾分鐘已被殷承烈打斷:「你只要告訴我,在你們公司的計畫裡,我們不靠任何其他東西,只依靠你這套系統,能否為渡假村吸引到一定規模的客人?」

  這問題一出在場大部分人全都一愣,全智慧化控制是為了使客人入住更舒適,通常這會定位為服務手段而不是直接的行銷手段,但顯然冷氏的要求比「通常」要高瞻遠矚和嚴厲苛刻得多。

  那位負責人啞在當場,看上去對這個問題事前沒有一點準備,沉默數秒後他合上面前的計畫書,帶領團隊靜靜離開。

  這個遊戲的規則是,對任何一個問題如十秒之內回答不出,請自動離場。

  溫暖輕輕搖頭,全公司可能長達兩三個月的精心準備,到頭來就這樣連自我介紹都沒講完已被打道回府,曾集多少人日夜加班的努力,不過一瞬間已付諸流水,商事如戰,已殘酷到近乎荒唐的地步。

  占南弦俯首在她耳邊輕道:「查一查冷如風右手邊那位顧問的底細。」

  他獨特的氣息隨著說話淺淺拂過她的耳垂周圍,尤其當他說完回身時,薄薄的唇瓣似乎輕蹭過她的耳廓邊緣,溫暖只覺半邊臉連著頸上肌膚全都熱辣辣地發燙,任是一顆凡心在塵世裡已沉如入定,此刻也控制不住突突加速。

  悄悄深呼吸鎮定心神,她迅速打開只有半本書大的超薄掌上型電腦,以無線網連上淺宇龐大的資料庫,把那位元顧問的名牌寫入搜索,在一分鐘內流覽歸類,簡明扼要地整理出占南弦所要的答案,然後指尖輕敲桌面。

  他轉過頭來一目覽盡,再望向她手邊的資料,仿佛心有靈犀她馬上抽出技術方案,翻到系統設置的部分輕輕推到他面前,他微彎唇角,看了她一眼,眸光略微下移,定在她粉色未褪的細緻耳墜,抬睫又看了她一眼。

  溫暖怔了怔,不明白為何他的眼神在冷淡中多了一絲她說不出的含義,還沒來得及細想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意識已受到干擾而不自覺抬頭,橢圓長桌的對面朱臨路正臉色不豫地盯著她。

  她幾乎本能地想笑一笑,即刻醒覺場合不對而忍住,只以眼神向他表達著祈求,希望他寬諒。緊接著身邊的存在感又使她回過眸子來,占南弦的目光已變得冷沉,似警告她此刻最好工作態度專業一點。

  溫暖幾乎想抬手去抹額頭的虛汗。

  「你記一下,這幾處地方需要修改。」占南弦道,語氣十分薄冷。

  她趕緊拿過紙筆,把他所說一一記錄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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