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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她坐在書桌前面的地板上,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裡捏著的電話,竭力思索自己究竟想要幹什麼,對,給章墨打電話,告訴他發生了多麼可笑的事情,哈,你只要一出現,會把他們嚇死的,什麼?你是誰?這不是章墨的電話嗎?你是員警?哦,我打錯了,我重撥,怎麼又打錯了?我是誰關你什麼事,我要找的是章墨本人,你叫章墨聽電話,你說什麼?他再也不能聽電話了?死了?死了是什麼意思?他真的不能接電話嗎……

  一列高速火車從頭頂上飛駛而過,她的身體終於軟軟地塌下去……四周一片漆黑,遠遠地有一團紅色在嗶嗶剝剝地爆裂,飛濺的火花迅速地被無邊的黑洞吞噬、吸收,最後的一星火焰在她的眼睛裡掙扎著跳躍了一下,就撲地熄滅了。

  "小茹,有員警找你。"淩霄推開門看到癱在地上的艾茹,驚得大叫起來,"你怎麼了小茹?"

  艾茹努力撐起身體,看了看隨著淩霄一起進來的員警,眼睛裡重又升起火苗,她滿懷希望地問:"剛才電話裡搞錯了是嗎?你們是來更正的?沒關係,我就知道……"

  "我們是杭州市公安局的,剛才打電話的是上海警方,他們說你在電話裡不太配合,所以委託我們過來詳細瞭解一下情況,請問你跟政法學院的章墨是什麼關係呢?"

  淩霄扶著女兒坐下,聽員警這麼問她馬上接口,"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小女兒艾芒在政法學院讀書,這是我二女兒,她跟政法學院沒有什麼關係。"

  "對不起,這位女士,請她自己回答可以嗎?"員警冷峻的眼神直直地射向艾茹。

  "我,朋友,我們是朋友,章墨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是刑事案件,我們是代表警方正式向你詢問,請你說得具體一點好嗎?"

  員警攤開記事本,艾茹的身體像寒風中的一片枯葉,瑟瑟發抖,她緊緊地抓著床沿盡力使自己坐穩,一邊機械地回答著員警的提問……

  "確切地說你們是情人關係,對吧?好,暫時就這些了,請在這裡簽字,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請按手印。謝謝你的配合,有問題我們會隨時找你。"

  艾茹看著右手食指上鮮紅的印泥,氣若遊絲地問:"可以告訴我章墨究竟怎麼了嗎?"

  "他被殺身亡,兇手已經自首。"

  淩霄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她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看著失魂落魄的艾茹,她定了定神,急切地撥通了艾芒的電話,"芒芒,你們學校有什麼人被殺了嗎?員警來找過小茹了,說她和……"

  "哼,該找的自然會找,你不是一直認為二姐最老實本分嗎?算了,這種事情沒辦法讓你完全明白,我很忙,不想多說,掛了啊。"

  淩霄捏著嘟嘟作響的聽筒半天回不過神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不認識這個二女兒了。

  章墨真的死了。

  在他自己的書房,坐在那把紫檀的明式圈椅裡,以艾芒最為欣賞的姿勢,死了。他的頸動脈被割開一個圓弧型的小口子,鮮紅的血從泉眼噴薄而出,紫檀圈椅湮沒在豔麗的落英之中,連潔白的天花板上都盛開了點點寒梅……林大威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仿佛在欣賞一幅立體的潑墨畫卷。

  過了一會兒,看到鮮紅的泉眼已經乾涸,他才把右手的水果刀交到左手,掏出手機報了警。

  然後,他拖過一張凳子擺在章墨的對面,靜靜地坐下,看著章墨微閉的眼睛,輕輕地說:"你看你,歪著頭,咧著嘴,把領帶都弄髒了,艾芒從來沒有看到過你這個樣子吧?要不要叫她來看看呢?算了,別嚇著她,男人的事情沒必要樣樣都讓女人知道,對吧?其實你早就該死了,你玩了那麼多女人,比別人幾輩子都多,世界應該是公平的,我就是上帝派來主持公道的,這非常好,不是嗎?"

  黃色的教授樓一如既往地靜立著,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只有三樓最靠西頭的那扇窗戶裡,有一抹昏黃的燈光。

  呼嘯的警車包圍了這幢陳舊的小樓,員警們跳下車,直奔燈光而去。

  林大威鎮靜地站起來,白淨的臉上露出決然的表情,他走過去拉開門,對進來的第一個員警說:"麻煩你們了,人是我殺的。"

  他捏著水果刀的刀尖,將刀把遞給員警,他對自己能夠保持最後的禮貌非常滿意。在員警給他戴上手銬之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耷拉著腦袋的章墨,在心裡對他說:這下我們倆都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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