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再也回不去了(27)_上官意慧

二十七

　　"怎麼會呢，梧桐，忘了這些事吧，要好好地活著，啊？"

　　梧桐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心想：忘了？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

　　李建設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而他遠在杭州的兒子伯陽，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他往四周看了看，目光停在高高的輸液瓶上，喉嚨裡咯地響了一下。

　　"寶貝你醒啦！"艾茹趕緊伏下身，在他小小的鼻尖上親了一下，"餓了吧？外婆熬了大力水手的菠菜粥，我們吃一點好不好？"

　　伯陽沒有吱聲，他的目光越過媽媽的肩膀，看到對面的牆壁上去，好像那上面有藍妹妹或者機器貓。艾茹順著他專注的眼神扭頭看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心裡"別"地跳了一下，用手輕輕地拍他的臉蛋，"伯陽你看什麼呢？媽媽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

　　還是沒有回答，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艾茹急了，"怎麼了寶貝？生媽媽氣了嗎？怎麼不理人呢？"

　　伯陽收回了目光，卻又轉頭盯著嘀嘀作響的心電監護儀，好像身邊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艾茹慌了，她一邊大喊："醫生！"一邊向門外跑去，卻迎面撞上了正好推門進來的淩霄，她大叫："作死啊！跑這麼快幹什麼？"

　　"媽，媽，伯陽，伯陽不會說話了！"艾茹驚恐地拉著母親的胳膊，急得眼淚劈裡啪啦直掉。

　　"瞎說，從來沒有聽說過得個腮腺炎腦炎就會變啞巴的，別嚇著孩子！"淩霄撥開女兒走到外孫床邊，"陽陽醒啦！外婆來看寶貝了，跟外婆問聲好！"

　　伯陽轉過眼睛看了她一下，又看了看旁邊的艾茹，兩個人彎下腰湊過去，用期待的眼神盯著他的小嘴，他翕動嘴唇撲地吹了口氣，就一下子翻過身去，任憑她們再怎麼叫都沒有一點兒反應了。

　　兒科主任進門的時候還在扣白大褂，他緊鎖著眉頭，邊做檢查邊吩咐護士："馬上安排腦部CT，哦，還有，請五官科會診。"

　　艾茹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面去，眼珠子跟著進進出出的人來回轉動，腦子裡空白一片。直到看見護士抱著伯陽出去，她才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眼睛死死地盯著伯陽來回擺動的小腳丫，生怕一眨眼兒子就會消失……那雙紅色的維尼熊襪子不停地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好像過了有一個世紀，兒科主任才重新出現，他把淩霄拉到隔壁房間，邊擦著手裡的眼鏡邊說："看不出有任何問題，他的聽力和聲帶都很正常，腦部也沒有受損的跡象。病毒性腦炎一般不會造成器質性損傷。您外孫的情況……我看像是心因性的。"

　　"心因性？你的意思是心理原因造成的？"

　　"差不多吧，現代醫學對這方面的瞭解還十分有限，有的病例很快就自愈了，也有的會遷延許久……唉，有點棘手啊！我可以介紹一個心理醫生給你，不過在我看來，這麼小的孩子做心理治療，效果不會太好。我的建議是你們要裝作不在意他的反常，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觀察一段再說。"

　　"那這是為什麼呢？我是說這麼小的孩子怎麼突然就有了心理問題？"淩霄問得很急。

　　"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對吧？"兒科主任的目光穿過亮晶晶的鏡片，直射在淩霄略顯驚慌的臉上。

　　"是的，那怎麼了？"

　　"聰明，所以敏感，也許是非常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也許是什麼事情引起他強烈的不滿，總之這是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你們要多關心他，但形式上又不能太過，分寸的拿捏一定要恰到好處，還是有些難度啊！具體的你們可以去諮詢一下心理醫生，喏，這是他的名片，先不要帶孩子過去。"

　　望著在兒科主任身後關上的房門，淩霄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地坐著想了一會兒，拿定主意不能在艾茹面前顯出慌亂，就起身抿了抿頭髮，用手搓搓自己的臉頰，下垂的嘴角益發顯出堅毅果敢。

　　艾茹眼巴巴地望著母親，卻又不敢問，淩霄扶了扶眼鏡，剛要開口，"淩主任！淩主任！"院辦秘書向這邊跑來，未及站穩就急著說，"淩主任，您女兒的學校打來電話，讓她馬上跟學校聯繫，有急事。"艾茹搖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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