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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他低下頭猛吸了幾口煙,接著說:"都是未成年人,你難辭其咎,學校也脫不了干係,現在只能是盡可能地滿足家長的要求了。可他們的情緒……為了安全你還是先不要露面吧,想辦法多籌些錢,賠償的金額估計會很大;別的只好先由學校出面去談,但願他們不會起訴學校、起訴你我……唉,看來我的下場只能是提前退休了!"

  校長站起來推門出去,帶起的冷風激得艾茹打了個寒戰,她沒有聽太明白校長的話,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反復地說:"死了?怎麼就會死了呢?"

  她木木地坐著,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直到門被再一次打開,胡一敏對著她喊:"艾茹快去,伯陽他……"

  "腮腺炎合併腦炎,情況比預計的要嚴重,發病已經有幾天了,怎麼才送來呢?好在是病毒性的,應該對顱腦不會有什麼損傷。"兒科主任看看虛弱得幾乎站不住的艾茹,又看了看表情嚴肅的淩霄,"已經給了藥,體溫很快就會下來,注意觀察吧。哦對了,今天我總值班,有事隨時找我。"

  淩霄送兒科主任出去,胡一敏張羅著讓護士給伯陽換病房,艾茹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伯陽不是好好地在幼稚園嗎?自己不是好好地在上課嗎?怎麼大家都跑到醫院來幹什麼?她摸著床架子慢慢地坐下來,天突然就暗了,很多蛾子從眼前飛過……

  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一隻溫暖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沒事了,脈搏正常。"然後是淩霄的聲音,"別多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她什麼時候都鎮定自若,什麼事情都成竹在胸,在艾茹的記憶裡,她好像從來就沒有慌亂過。

  艾茹掙扎著坐起來,也不跟誰說話,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胡一敏搶上一步扶住她,"伯陽就在隔壁,有專職護士看著呢,燒已經退了。"

  夜漸深,病房裡的燈也熄滅了,只有走廊上的燈徹夜長明,除了心電監護儀發出單調的嘀嘀聲,偶爾也會有護士踢踢踏踏地從門前跑過。

  艾茹握著伯陽的小手,眼睛盯著地上長方形的灰白格發呆,費了老大的勁,才意識到這是月光透過窗子跌進來的殘骸。她把額頭抵在床沿上用力壓了壓,試圖讓自己的思維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怎麼會如此多災?她摸出手機想確認日期,才記起早就沒電了,是的,李建設不接電話!忽地一下,火又躥了上來,她跑出病房沖到護士站,"電話呢?我要打電話。"

  胡一敏從里間出來,"艾茹你要打哪裡?這裡的電話只能打市內。"說著摸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神經質地按下號碼,"喂,是我,你以為是誰?你為什麼不接電話?啊?你是不是以為是別人才會接電話?你才莫名其妙!你是渾蛋!"她失控地對著電話喊叫起來。

  胡一敏連忙把她拉進里間,她激動地揮舞著胳膊,碰翻了一隻裝滿熱水的鹽水瓶,玻璃爆裂的聲音嚇得電話那頭的李建設一激靈,他盡力平緩自己的語氣,"我在跟客戶談生意,手機沒有帶在身邊,後來打過去你又關機,出了什麼事?"

  艾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伯陽得了腦炎……他發很高的高燒……劉海洋死了……我也快死了……"

  李建設急了,"怎麼會得了腦炎呢?為什麼不送醫院?你說誰死了?說清楚一點!"

  艾茹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胡一敏只好接過去,"喂,建設啊,是我。艾茹太激動了,是在醫院,伯陽是腮腺炎合併腦炎,現在燒已經退了,應該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那個,我不知道,沒有人什麼死了,別聽艾茹瞎說,是的,要是有可能你還是回來一趟吧。好的,就這樣。"

  放下電話李建設有些發蒙,兒子生病的消息讓他非常不安,聽著洗手間裡嘩嘩的流水聲,他打了個寒戰:難道真的是"頭上三尺有神明"?

  下午的時候他的確是在陪客戶,但卻絕對沒有在談生意。中國人的生意一早就在飯桌上談好了,酒酣耳熱之際好說的不好說的都盡在不言中,何須飯後再談?況且這個西部三甲醫院的考查團,已經在香港澳門的各大商場賭場完成了考查任務,現在回到深圳,只是與鄧愷公司再鞏固鞏固感情,以便下一步的合作能夠更融洽默契罷了。

  但這最後的感情聯絡恰恰是最關鍵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盡棄,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那些扔在櫃檯和賭臺上的銀子就可能連個響兒都聽不見了,所以鄧愷特別告誡李建設這頭"毛驢":千萬不要跟錢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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