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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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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緊衣服,孤零零的坐在臺階上,失魂落魄,與無數的墓碑為伴。夜幕「嘩」的一聲拉開,等我回過神,感到寒冷,才發覺天已經黑了,漫山遍野似乎鬼影重重,野獸遍佈,哀鳴淒淒。我跌跌撞撞往山下跑,深一腳淺一腳,有塊岩石特別窄而滑,我一腳塌空,歪身倒在路邊的野草上,有灌木葉子伸到腰間,我覺得莫名的驚恐,顧不得腳的疼痛,連滾帶爬往前沖。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天黑路陡,我一路往下奔,幾乎控不住勢子,總懷疑要摔倒。偌大的山頭空無一人,黑淒淒陰慘慘,僅有幾點微現的星光,陰森恐怖。這個時候大概已經關園門了,遊客早就走了,就連巡山的工作人員的也沒有見到。我捏著汗,提心吊膽隱隱看見路旁的燈光,心才稍稍安定下來。驀然感覺到腳踝鑽心的疼,一定是扭到了,不知道有沒有腫起來,幸好沒傷到要害。拖著腳步挪到鐵門前,不出所料果然關了。 我仰望高大的鐵門,像是一道銅牆鐵壁,將我困在牢籠裡,難以掙脫——當然是的,心還套著重重的枷鎖!我抬頭搜索,沒有看見一個工作人員。看著眼前高大冷硬的鐵門,像一座冰山,心裡盤算著爬出去的可能性。可是剛才受驚過度,直至現在仍然緩不過氣來,渾身如溺水般虛弱無力。而且也有可能一個不慎,摔的頭破血流。我瑟縮的坐在角落裡,忽然想起園內有專門的餐飲服務區,應該有房間落腳,儘管坐落在半山腰上——可是,腳又疼的厲害,不一定支撐的到。折騰到此刻,山窮水盡,情況好像也就這樣了,壞到不能再壞,莫名的卻又鎮定下來。自嘲的想,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在這裡過一夜,反正死不了。 時間還早,可是天卻是完全黑下來了,透過鐵門,路上燈光昏暗,車輛稀少。我心力交瘁的想著出去的辦法,看來只有手腳並用爬了。捋起袖子,將肩包斜挎,抓住鐵柵欄用腳蹬了蹬,似乎沒有多大問題。鐵門並不大高,旁邊恰好有一棵高大的槐樹,儘管崴了腳,沿著樹,還是很順利的就攀上去了。我跨坐在頂部,吞著口水望著地面突然又害怕了。想起醫生曾經再三警告,說我腳骨折過,一定要特別注意休養,千萬不能再傷著了。再不小心,說不定就得殘廢。我越想越怕,手緊緊抓牢欄杆,死都不敢再往下跳。 這個時候,電話刺耳的響起來,我不敢接,怕失手摔下去,任由它響。蹭著鐵欄杆,一步一步往旁邊挪,直到靠住院牆,有了支撐點,才稍稍定下來,往腳下看去,只有朦朦朧朧的影子,似乎深不見底。漆黑的夜裡,我頓時惶恐的不知所以然。電話再次響起,我哆嗦著手一點一點將背後的包蹭到前面,然後小心的掏出手機。一看見上面的來電顯示,似乎一下子找到依靠,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哽著聲音喊:「周處——」 他連忙問:「夕,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嗚咽著說:「你有事嗎?沒事 的話趕快來,我——,我在植物園——,我出不去,下不來,你趕快來救我——」我聽見他立即吩咐司機「掉頭,去植物園。」他不斷寬慰我:「別怕,沒事,啊!一會兒就到了,先忍一忍。」我看了看四周,抽著氣說:「你別掛電話,這裡黑乎乎的,我害怕——」他忙說:「好,我不掛,我跟你說話。」他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一路上和我聊起小時侯的事情。 他說:「我記得我剛從武術學校回來,去林家看你爸,那個時候你已經上初中了,怒氣衝衝的回來,誰的話都不買帳。你爸硬是把你叫下來,讓你喊我周大哥。你踢踢踏踏拖著一雙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沉著臉下樓,對我理都不理,拿了個削好的蘋果,轉個身就上樓了,後來連飯都沒下來吃,記得你媽還讓人催了好幾次。」我神經果然鬆懈下來,不由得說:「是嗎?我怎麼沒印象了?」他說:「當時你爸真是氣壞了,瞪著你的背影,又氣又無可奈何。換成其他人,恐怕一巴掌早就打下來了。」 我說:「我不下來吃飯,一定是和我爸賭氣了。聽你這麼說,我當時心情大概很不好,按照以前的脾氣,我爸還逼著我下樓,我肯定是沒好臉色給你瞧了。不過,真有這麼一回事?」我有些不大相信,不然,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他說:「你那時候已經和現在差不多高了,還是瘦,酒紅色的頭髮很囂張的披著肩上,襯的臉更白皙。眼睛雖然生著氣,依然黑的發亮,盈盈的像在天山雪水裡浸過。那時候,你真是讓人——」我聽他這麼讚美,難免有些得意,忙不迭十分自戀的說:「我當時是班上唯一一個染了頭髮的人,在學校裡招搖過市,很出風頭,真是漂亮是不是?」他笑:「嗯,真是漂亮。我當時想,這是小艾嗎?怎麼突然間跟變了個人似的,差點認不出來了。」 我一心光顧著跟他說話,不再覺得等待焦心難熬,周身的黑暗恐懼仿佛也一點點淡了,說:「你知道嗎?我有一段時間拼命長高,一年之內校服換了三套,過一段時間袖子就短到手腕,過一段時間褲腳就提到腳踝上。我媽說我瘋長。我爸看著我只是不斷皺眉,說我怎麼越來越瘦,還說要帶我去醫院看看。」想到我爸,我心沉了一沉,說:「那時候我真是不懂事,天天跟我爸對著來,他那麼疼我——,現在想起來就——」我再也說下去。 他立即轉開話題,說:「你那時候為什麼生那麼大氣?見了我,理都不理,跟沒看見似的。」我搖頭,很配合的說:「不記得了。那時候仗著爸媽的寵愛,動不動就賭氣發脾氣。當時一定不知道那就是你。後來我知道你回來了,很想問問你到底練了什麼功夫,有沒有紮馬步,站梅花樁呀什麼的,十分好奇。那時候還很想看看你到底怎麼厲害。不過,一時沒問到,後來就忘了。」他說:「是呀,當時你真是調皮,心性也是一時一時的,從來沒個准。」我不服氣的反駁:「我哪調皮了!我除了在家裡敢任性點,在外面可是乖乖的,從來不像林彬一樣到處惹是生非,我小時侯挺笨的,一個人都不敢——」 提到林彬,心悸了一下,像被針狠狠戳了個洞。腳下滑了出去,身體微微晃了晃,不由得「啊」的失聲叫出來,連忙扶住身下的鐵條,穩住身形,嚇的滿頭大汗。我看向遠方,只有一團團的黑影,隱隱的發出慘綠的光。我有些慌了神,急著問:「你到了嗎?我——我還是自己下來好了——」他安撫我:「夕,不急不急,再等一會兒就好了,馬上就到了,我跟你說會話,馬上就到了。」隨即聽見他不耐煩的說:「快點!」 我看了看時間,再快也得一個多小時,這裡離市區太遠了。我掃了一眼四周,決定還是自己想辦法下來,總不能幹熬著,保不定不會頭暈腦脹,支持不住摔下來。我攀著欄杆,用腳試探著踩實了。扭過頭朝下看了一眼,不知道還有多高,實在不敢往下跳。再要往下踩,卻怎麼都踩不到落腳的地方,崴了的腳卡的抽不出來,撐住的雙手都快要支持不住。我就這麼不上不下的吊了半天,直到實在沒有辦法,不論心裡還是體力,已經撐到極限了,一咬牙,胡亂往下踩,一腳踏空,手也沒力了,就這麼直頭直腦的摔下來。 側身倒下來,半邊身子幾乎失去知覺,「砰」的一聲,心臟似乎都移了位,痛的幾乎緩不過氣來。過了好一會兒,手腳都還能動,只是上半身震的厲害,胸口一陣陣的悶疼,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總算還活著,好像沒傷到要害,估計跳下來的時候沒多高。忽然有強光打在鐵門上,是車燈。我咳著喊:「這——這裡——」聲音太低了,他不一定聽的見,正想積聚力氣,再喊一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他奔過來一把將我抱起,壓抑著聲音儘量溫柔沉穩的說:「有沒有事?覺得怎麼樣?還能動嗎?」 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歎氣說:「沒事,沒摔到哪裡,只是屁股有些疼——,跳下來的時候不怎麼高,不過我腳崴了,不過應該也不大嚴重。不用去醫院。」注意到他臉色有些難看,一直沒有說話。他彎腰抱我進車裡,一直抱在懷裡,沒放下來。我扯他的袖子,低聲說:「好了,沒事了,放我下來吧。」有些不習慣的動來動去。他按住我說:「乖,別亂動,等會兒去醫院看看。」我搖著他的手,有些任性的說:「不要去醫院,好不好?我根本沒事,只是扭了腳,摔了一下而已。」他只是摟緊我,喃喃的說:「乖,別亂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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