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給領導開小車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是嗎?賈記者不虧是首席記者,消息靈通人士。」老項聽得很入神,火機按了幾次也沒點著香煙。「省委領導事前去北京開會時,拜見過老書記,於是彙報了『經濟環境』清查工作,而老書記早從來信裡知道詳情,當年『經濟環境』測評是老書記一手抓的,你們這裡是試點區,所以,老書記發話了。結果就成現在這局面了,爛攤子一個!這次考察,也順道傳達了老書記的指示,好讓你們書記有思想準備。這上面一手人大主任玩得很高明,下面一手就看你們書記的手腕能否給扳回去了,假如能打成平手,那最好不過了,若是再失一分,這市委書記的威信就全沒了,還能當一把手嗎?所以啊,我個人覺得地方黨委一把手兼任人大主任的做法是正確而又可行的,你們這裡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權力機關跟黨委唱反調,能不亂套嗎?」不虧為時政記者出身,分析得頭頭是道,絲毫不遜色于我的部長老婆。「官場有這麼複雜嗎?」女會長聽後似有不解。「老同學,你啊,當初投身于文學事業是走對了,多純潔啊,面對的只是文字,不像我,要學會官場那一套,嚴格遵循他們的規則,有時候都感覺自己快成半個官僚了,愧對筆記下的文字啊。」賈記者有感而發,跟老項碰了杯。「老餘,你可不能把我剛才的話傳給人大主任,否則我只能捲舖蓋走人了,這裡的地盤還是屬於他的呀,我可不敢得罪房東的。」賈記者把杯子轉向我。我笑道:「我要是那樣做,家裡的部長不把老子休了才怪。」女會長也不是空手而歸,跟吳同學一席話能叫胖妞發蒙的,那一定是真知灼見了。女會長也抽煙,掏了一根綠摩爾點上,在薄薄青煙中談起自己的感受:「不過,我從吳書記的談話中,感覺到她是深懷法治理念的人,一個對中國政治體制充滿信心的人。她講的一句話給我感觸很深刻,她認為從中央到地方首先要抓好經濟,經濟基礎薄了,上層建築搭建得最完美也只是空架子,而作為紀檢部門當務之急要解決的是對腐敗成本的測算,現在剛性規定的東西太多,但適用效果很差,腐敗成本太低,所以才滋生了腐敗分子的僥倖心理,在他們的骨子裡始終殘留著『法不責眾』的頑疾,就是說個體腐敗成本太低。這跟商業經濟行為道理是一樣的,沒有誠信的商業行為是註定短期投資的,但奸商就在乎他的短期回報,你就是再重罰,他也能獲取利潤,因為他付出的成本低;同樣沒有誠信的政務必然造成不透明,給貪污受賄營造了帳篷,腐敗分子只要把手伸進去就安全脫身了,這樣的低成本誰都想斗膽一試,判他個死刑他也能坦然面對,因為貪官的成本從不跟生命作對價的,他們是變相的奸商,惟利是圖,就因為付出成本低,而收益永遠大於自身生命價值,失去信仰的生命載體就成行屍走獸了。」

  七十二

  自從壹號回來,我想給小強打電話都難打通,現在位置完全顛倒了,隔在過去,小強呼叫我,我還懶得理睬,現在可好,一撥就是:您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這小強也是,你再忙也該回復個電話才是啊。有個晚上我實在沒轍了,下半夜貓在竹苑附近盯梢,結果讓保安碰見了,好巧又是新招來的,居然不認識我,錯以為我是搞破壞的,給我拉進保安崗了,有人認出我才解除誤會。在他住所也蹲守過,等到天荒地老,也沒瞅上陸戰隊員的身影。這樣下去,吳同學交付給我的神聖使命等於提前終結了。終於有一天后半夜,小強來了電話,聽到他聲音好似東方日出,黎明來臨啊,激動得我一時不知說啥好了。老婆剛好下市縣檢查工作去了,所以,跟小強通話也無須躲避她了。「小強啊,忙得都不回復你余哥的電話啦?」

  「這陣子書記一直在外地開會,我這不是節省長途話費嗎?工作時間水秘書嚴格要求我關機,晚上也很晚回到賓館,有時候太累了,也就懶得開機了。」

  「操,水秘書叫你關機你就關機?他是你啥人啊?就這麼聽從他?老子開車這麼多年,還頭一回聽說不讓司機開手機的。」我罵道。「他不是我的直接領導嗎?」愚鈍的小強始終沒認清自己現在是貨真價實的「書記」角色,這「水蜜桃」不是專撿順馬騎嗎?「小強,你可記住了,你現在的直接領導只有一個,那就是老闆,旁人誰都無權使喚你,知道嗎?」我開導這位小兵蛋子。「這不大可能吧,我就是個司機呀,再說跟老闆開車有段日子了,他跟我說話總共還不到10句。余哥,我發現這活真不適合自己,過去跟王老闆開車,我還有點行動自由,現在這水秘書成天沒事就盯著我,快把我當囚犯了。對了,他還特別交代過我,少跟外人接觸,包括你余哥。」

  「噢?他真的這麼說的?」

  「是的,說給書記開車就是少說話,少跟人交往,否則會給書記帶來麻煩,我就不明白了,我怎麼會給書記帶來麻煩呢?」

  「你現在在哪?」我感覺到小強是話裡有話,忙問。「剛回家。我吩咐道:「你先別睡覺,我這就過去。」

  「明天不行嗎?」小強問,「我現在可沒車過去接你,車已不准我開回來,每天一大早要上『竹苑』去取,然後再接水秘書。水秘書說,車開回我這邊目標太大。」我說:「我打車過去,等著我啊。」等見到小強時,我發現幾天沒見,小夥子憔悴多了,沒精打采的,神情很沮喪。「這日子過得夠戧!」小強唉聲歎氣道。「到底怎麼啦?」我覺著很蹊蹺,給他倒了杯水問。「唉,老實說,不是我不回你電話,是自己不想給你帶來麻煩。」小強終於說了實話。從接電話到現在,他一直在強調「麻煩」這個詞。「什麼麻煩?你好好的開車怎麼會有麻煩,該不是交警敢給你罰單吧?」我儘量讓氣氛緩和下來,讓他神經放鬆,「我看你還是沒適應,沒關係,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剛開始都挺緊張的。」

  「不是因為這個。」小強點了根煙,是軟中華,抽起來接連咳嗽著。他抬頭說:「你當初說的沒錯,我不該被王老闆牽著鼻子走,現在麻煩上身了。我很快就要搬出這房子了,要住進竹苑裡。」

  「別急,慢慢說。」小強的內心一定壓抑到一定程度了,好似脖子上有根繩索拽著他,叫他窒息。「給吳書記寫檢舉信的事好象水秘書知道了,余哥,這事我只告訴過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小強第一次向我投來質疑的目光,我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一直不回復電話了,對我產生了不信任。「絕對不可能,我跟老婆都沒說過,怎麼可能水秘書知道呢?」我感到事態嚴重了,有必要及時告訴吳同學的。「我也不大相信是你透露的,可水秘書說......」小強忽然收住話,又悶聲抽著煙。「娘的,你別跟個娘們似的,吞吞吐吐的,如果是真事兒,你得趕緊想退路了,老子好給你拿個主意。」我失去了耐心,催促道。

  「就在書記回來的前一天,水秘書忽然給我電話讓我上『水仙莊』,我開車過去見他,我們一道吃了晚飯,他說反正老闆明天才回來,今晚上你就住在『水仙莊』,喝幾口酒沒大關係。接著他叫來兩個姑娘陪在酒桌上......唉,你知道我,這些年一直不適應那種有女人的場合,可酒一上臉就有所失控了,兩個女人不停地給我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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