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領導開小車(102)_李雄飛

一〇二

　　小楊頭歎了一口氣說：「只能等老闆回來了，禮拜五人大就要開會，老闆咋還不回來呢？」大家都沉默了，直到給他們拿捏的三個小姐完事了，汪局長才開口說：「老闆出發前曾就此事找過我商量，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這次考察之行了，省委領導的話他老頭子不敢不服從吧？最好的結果是，清查和審計，各打五十板，息事寧人。最壞的……」汪局長抽了口煙，將後面的話隨煙吞回了嘴巴，無聲地從鼻孔出氣。我催促給我洗腳的小姐快點結束，聽這樣的政論耳朵會嗡鳴，沒有麻將碰撞聲來得清脆悅耳。於是說：「三位領導先進牌室，我隨後就到。「淩副市長在旁搖頭問：「誰說要打牌的？有這心情嗎？」這話將我一路上醞釀的激情頓時化為了烏有，我懊惱地望著小楊頭，他歉意地笑了笑，像是在說：不說修長城，你能奔過來嗎？「蓬萊」老闆按時出現了，在向市領導點頭哈腰一番後，問小楊頭接下來的節目。小楊頭說，啥也不用安排了，等會領導喝茶時領幾個能歌擅舞的妹子過來助興。牌局換成了審訊，我成了小楊頭不在犯罪現場的目擊證人。奶奶的，給他撒了彌天大謊，改天要好好宰割小楊頭一頓大餐，用他的「大出血」來祭奠我今晚上冒泡的嘴巴。

　　六十一

　　老頭子終於如願以償，人大常委會會議按照既定方針圓滿結束了，經過常委及代表們輪番質詢轟炸，兩份報告都沒通過審議，會議決議將駐省辦存在的經濟問題列為常委會督辦案，成立以人大常委會為主導的聯合調查小組，組成人員中不光有審計局長、紀委常委，竟然連反貪局長也列在了顯赫位置上，儼然取代了市委發號施令了。老頭子在會上當真拿出了在C市討論的會議紀要，當場給楊秘書長的嘴裡塞了根苦瓜，小楊頭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嚥。縣一級領導班子都對駐省辦意見大大的，而與會的人大代表也都是老頭子特意從縣一級裡篩選出的，A縣來的代表本身來自礦廠，自然是旗幟新鮮明地站在老頭子一邊，其他代表也因為C市班子的會議紀要而站到了政府對立面。代表的呼聲代表了全市幾百萬民眾的心聲啊！至於說常委會委員們，能不支持自己的當家人人大主任嗎？

　　所以，會議進行的異常順利，一邊倒的格局。人大會議一邊倒的局面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有個段子說明了這個問題，那時候我老婆還在電視臺當時政記者，每年兩會是她身為名記最忙碌的時候。可一回到家裡，一身銳氣的女記者就牢騷滿腹地抱怨這「兩會」太形式化了。於是她說了個段子——話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權威喉舌部門去採訪人大代表(特別提示：國字型大小的)，原本想通過基層代表的心聲來反應人代會的優越性，但結果叫權威喉舌當即目瞪口呆，採訪後的片段肯定是不能播放的，全盤刪除。可問題是當時架上攝像頭簇擁在旁的有海外機器，海外機器是沒有刪除習慣的，人家尊重新聞原則，對話其實很簡潔，因為簡潔而無法繼續訪談下去：請問您來自哪裡？農村，四周都是山，要是步行的話，早上出門，天黑也翻不過山外去。可這次開會我們鄉長親自駕駛小車送我出山進城的......人民代表理應得到這樣的待遇，高興嗎？無上光榮！感謝鄉長載了我那麼遠的山路......今天聽完政府報告了，您有何感受呀？感受是太多了，吃的也好，睡的也好，來回路上還有警車開道，對了，我還上過長城了，媽呀，那麼厚的磚頭怎麼背上去的啊......您提出什麼方案了？那倒沒有，我不識幾個字，都是人家寫好了，找我簽名，好在我還能寫出名字來，要不也太丟人現眼了......那您對大會有什麼建議啊？建議還真有一條，我覺著嘛，半個月的會議時間太長了，耽誤我農活啊......領導講講稿，代表舉舉手，這就是一邊倒格局，全票通過。但這次常委會上的「一邊倒」是完全顛倒過來的，舉手反對政府報告！百年一遇的「一邊倒」！會後給宣傳部門出難題了，這樣的人大常委會會議該如何報導？特別是當晚的新聞聯播如何向全市人民展現圖文。會議一結束，宣傳部在市委邢助理召集下，召開了廣電系統的緊急會議，部長老婆親自主持，要大家儘快拿出預急方案應對晚上電視新聞。短短的幾段演播稿難倒了那幫文字精英們，時間急迫，最後在無法達成一致意見的情況下，邢助理撥通的境外市委書記的電話。

　　壹號下達指示說，如實報導啊，決議都下了，你們幾個秀才能翻案嗎？該怎麼說就怎麼說，等我回去再處理。老婆回到家裡後，一直鎖定市台等著看經過她潤色的新聞演播稿。播放新聞時，我只關注畫面，畫面的老頭子陰沉著黑臉，手指不時敲擊著會議桌，楊秘書長和王主任垂頭喪氣地點著頭，而坐在老頭子身旁的市長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最後是他起身朝向老頭子鼓掌的鏡頭......畫面決定內容，除非宣傳部用技術手段處理會議場面，叫與會人員變臉，否則再嚴謹的稿子都顯得不重要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樂在其中的當屬市長了，會議結束的當晚，他親自在小招設宴招待了人大常委和代表們，並在宴會上高度評價了人大主任的高風亮節，虛心接受了權力機關對政府工作的強有力監督。這次市長當仁不讓地肩負起調查小組常務副組長的重任，人大主任更是敢於「冒天下之大不匙」，勇猛地將自己的大名列為了組長，市委書記完全被忽略不計了。我這個官場門外漢似乎也被老頭子的氣勢所感染，就在當晚主動約了小強。在答覆吳同學之前，我得從小強口裡套出信件內容，如果反應的問題嚴重，那我肯定不敢涉水的，攪了這渾水，不淹死自己才怪；假如只是些皮毛，收點煙酒，玩把女人什麼的，那我不妨抓住這個機會，改頭革面，就當一回紀委暗探，看她吳同學說話能否兌現。一個小車司機被機關辭退，就形同領導提前退居二線一樣，都是職業，也都講究個職業面子，失去了面子，再好的職業那都是過去式了。為了將來的面子工程，我也要敢於嘗試一回。「太好了，我這就過去，你說個地方。」壓抑中的小強太需要泄發心頭苦悶，哪怕是找個聽眾。電話的嗓門有些激動。「哪也不去，我直接上你的住處，你開車過來接我，你余哥混得現在出門要打車了。這樣吧，我從家裡帶兩瓶五梁液，你隨便整兩道菜，咱邊喝酒邊聊，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講嗎？難得我今晚上有空。」

　　「行，我這就過去接你！」等我進了小強的住所，我愕然地向四周環望，房子剛裝修一新，全是上等材料，電視機也換成超大螢幕的純平。書房裡也配上了筆記型電腦，以前那台舊電腦不見了。書房還放著一個書架，上面有不少汽車駕駛及維修方面的專業書，還有軍事刊物和武器模型。乍一瞧你絕對以為房主是位品位高雅的文化人和軍事愛好者，連西洋油畫也上了大理石牆壁，泛起華麗的光暈。「操，還是書記司機好啊，這才幾日你就蓬壁生輝了。」我還真冒出點酸味。「唉，越陷越深了，余哥，你可把小弟害苦啦。」我現在成了小強的出氣口，只要來電話，他的口氣都是帶著抱怨，好似老子把他轉賣到了「青樓」。「王聖水給你裝修的？」

　　「能有誰啊？我現在每天都煩，接不完的電話，認識不認識的，都往我手機上打。」陸戰隊員說著進了廚房做飯菜。「呵呵，知道啥叫『書記』了吧？再往後就是敲門的了，不把你門檻踏平才怪。」我跟進了廚房，重新裝修過的廚房格外亮堂，我笑著說：「小強，知道你屋子現在還缺點啥嗎？」.「全齊了，連太陽能熱水器都給我裝上了。」小強炒著土豆絲說道。「熱水器下面少個人。」我捉弄著反應遲鈍的「書記」。「少個人？我不是人嗎？」小強奇怪地問。「娘的，你小子是笨到家了，說的是女人！」

　　「那可沒想過，等我真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再考慮吧。」

　　「這房產就是你的，白紙黑字登記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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