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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怎講?"小強手裡的閘蟹停在嘴邊,一臉愕然。

  我給他點上煙火,呷了口酒,吧嗒起嘴巴:"保險箱肯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鎖進了王大財主的發家史,劣跡斑斑啊,一旦打開,這個城市非得掀開鍋底不成!你這個守門人責任重大呀,堪比007了。另外一點,王大財主讓你給胡博士開車,司馬昭之心哪--你現在夾在王大財主和胡博士之間,談不上啥臥底,胡博士現在沒把你踢出去,那是因為她還沒站住腳,她不是早跟"小楊頭"攜手共進了嗎?如果我推測沒錯的話,氮肥廠項目一竣工,就是王大財主破產的時候。到頭來,王大財主肯定要拼死一搏,拿啥做賭注呀?保險箱啊,那保險箱裡裝的是救命藥。話又說回來了,你這個掌管鑰匙的007是不是該撒手了?那玩意兒會致命的!"

  "唉,我也想到過,可問題是老闆對保險箱的事始終不鬆口,還一再叮囑,進了市委若透露保險箱的事,就會惹禍上身,誰也救不了我。其實,我私下上銀行打開過保險箱,裡面啥也沒有,信封裡塞的不是存摺信用卡,只有一個U盤。"

  這次輪到我吃驚了,酒從杯中潑出,我緊張地問:"你打開U盤了?"

  "沒有,我可不想多事。昨天我還跟老闆提了,想交回鑰匙,可老闆說那東西除了他只有我一人知道,不可能再有第三者介入了。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啦,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得給他守好保險箱。要命的是我現在住的房子也不知道啥時候轉到了我的名下,感到自己是被繩子套住脖子了,真想一走了之,可老闆的勢力太大,又有公安局撐腰,自己又能躲到何處呢?好幾次我做了同樣的噩夢,夢中被人追殺……"憂心忡忡的小強迷失在煙霧裡,沒精打采的,毫無陸戰隊員的鬥志了。

  "所以啊,你得先脫身出來,不能讓王大財主牽著鼻子走,坐進壹號的駕駛室最安全。"

  "我不是沒想過脫身,有件事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太不地道了,現在想來就後悔了,老闆待自己不薄,我卻背後捅了他一刀,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小人一個。"

  小強這句話猛然給五糧液注射了烈度,我覺得嗓子眼有些冒火了。

  "檢舉人是你?"吳同學在我眼前展示那封司機來信時,這念頭曾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我熟知的司機中,小強最不可能是舉報者,然而,我腦子裡也只閃現過他,因為那上面的筆跡有點似曾相識。

  狗急了也跳牆,陸戰隊員也會破釜沉舟搏擊一回的。

  "啥舉報?"小強的臉本來讓酒燒成了熟南瓜,瞬間成了冬瓜,灰白中夾雜著茸毛,刺激視覺。

  "信!"念頭向現實邁進一大步了。小強的表情有點像頭一遭吃腥的嫖客,冷不丁被查房的掀下了床,赤裸裸的,手遮住襠口,雞婆都不如,人家至少還他娘的門戶開放著,寸布不遮。

  小強埋下頭,喃喃一句:"那晚上我實在太悶了,喝了點燒酒,把自己給灌迷糊了,然後就給吳書記寫了一封信,這裡的市領導我只覺得她可靠,比較正義。我在信裡可沒提到誰的名字,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操,想法?一個小車司機的想法?!豬腦子啊你,你不是有電腦嗎,幹嗎要手寫檢舉信?你這是明目張膽要把自己當火車司機開進紀委了,老子自愧不如啊。"我忍不住叫駡起來,也開始後悔自己舉薦了他。

  "手寫信?你怎麼知道是手寫的,是吳書記告訴你的?"我氣急之下說漏了嘴,小強有些緊張地問。

  "奶奶的,真把我當市委書記了,紀委書記得向我彙報工作?我在信訪室碰巧見到那封信了,你小子倒騰出的蹩腳字老子一眼就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小強像是有意繞開"手寫",嗓門調高了說:"咱們不能昧著良心當自己是瞎子吧?咱可都是在部隊面對黨旗宣過誓的!"小強猛然立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在燈光下完全罩住了我,我躲藏的身影禁不住顫抖了幾下。

  "你今晚真的喝多了。"我無話可說,發現自己眼裡的小強陌生了許多,多了幾分執拗,少了點唯諾。

  "不,余哥,我少有的清醒。"

  那晚上小強最後一句話讓我無地自容,原本是想當他的導師,試圖從"蓬萊"的肉色中撥弄他腦子裡的那根死筋,讓他徹底開竅;可最終我這個"導師"退縮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買醉之人恰恰是我。醉意中的我似乎被小強那句話點醒了,也就沒興致帶著這徒弟去消受"蓬萊"接下來的秀色餐盤了,因為在陸戰隊員面前,我第一次感到了卑微,卑微者不是身份出處,而是心靈的反省。

  世人皆濁唯我獨清。小強在那一刻是做到了,我越發感到U盤的分量已不是一個小車司機所能承載的了。小強的命運似乎也被燒錄進了U盤裡,被當成範本隨機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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