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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因為迷失才思考,思考出路,尋找安全出口。

  市委常委中,有一位高人是無須為出口處心積慮的,他就是政委同志。只要天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地方上的鉤心鬥角是用不上槍桿子的。恰恰相反,他似乎在為自己尋覓進口,吳同學在他眼裡,像是一座尚未竣工封頂的防空工程,他妄圖探進隧道裡,領略沒有風塵的境地。

  進了"金盾",一落座,政委先向我司機發難,光線柔和的包間因為我的到來,仿佛架上了高空探照燈,亮如白晝,失去了浪漫的情調。

  "你是沒地方吃飯還是吳書記不會開車呀?"政委酸溜溜地責問我,口氣再不像以前打聽吳同學歸期時那樣討好了,把老余司機當小兵蛋子拷問了。

  "老余現在是我貼身保鏢,到哪兒都得跟上。"吳同學笑著給我解圍。

  "也包括"小招"嗎?"首長跟小兵蛋子吃上醋了。

  "吳書記是在高抬咱小司機,首長別當真。"我忙說。

  政委審視著我,繼續挖苦:"從體格上看,在部隊只能做後勤服務工作。"

  我故作驚訝地叫道:"首長好眼力啊,我開過小車,警備司令部的。"

  政委見我死皮賴臉了,也只好將話題引入正道,問吳同學怎麼想到上紀委了。

  吳同學呷了茶,沒回話,而是望了我一眼,讓我出去催一下服務員快點上菜。

  這情景跟當初老頭子和紀委陳書記密談時一個鳥樣,分明是讓我回避。敢情我這保鏢既不能貼身,也不能貼耳。

  我笑了笑說:"二位領導慢慢聊,我直接上廚子那邊督促。"然後知趣地退出了。

  "老餘,把煙帶上。"政委說著,將桌子上的一盒中華煙拋給我,這是要我長久候在外頭了。

  其實,我對他倆一對一的飯局根本沒胃口,出了門,招手叫來一個女部長,問她今晚有沒有市政府的人來吃飯。部長說有好幾間房,楊秘書長就在"北京"廳。聽到小楊頭在場,我算找對酒瓶子了。

  推門而入,好傢伙,正喝得天翻地覆的,個個漲紅著臉,圍攏在首席位子上,看不到秘書長的臉了。可他身旁的那張寡婦臉卻保持著冷靜,正是胡博士。不用想,這是一桌官商交流的盤中餐,酒精濃度自然顯得很烈性。胡博士跟我一打招呼,秘書長的臉才從重圍中解脫出來,舉杯朗聲笑道:"紀委"書記"來了,大傢伙還不放下杯子,接受調查?"從臉色的蒼白度上看,楊秘書長喝得快到頂峰了,他是屬於那種越喝到後面越蒼白的酒客。倘若他處於清醒狀態,一定會假模假樣地將身旁的商賈們介紹一番的,即便是面對一個小車司機,即便是在飯桌上,他都要分清官商界限,以便給此類飯局定性:他小楊頭是身不由己,勉為其難。我剛在秘書長旁邊坐下,洗手間門一開,居然是"諜報員"吐著粗氣到了近前,看情形是剛摳過嘴巴的,嘴角還殘留著黏液,極有可能充當楊大秘的小秘角色了。見到我也是分外親熱,沒等秘書長發話,直接給我斟上酒,就要碰杯。我給擋了回去,說各位大俠放過小的,我是來打牙祭的,吃飽了好開車送領導回去。

  楊秘書長清醒了點,卷著舌頭問:"吳書記也在?"

  我點點頭說:"正談事,顧不上吃飯,我聽說你在這裡,就過來先填肚子。"

  奇怪的是,一聽到吳書記的響名,這裡當即靜默了下來,看來真把紀委當回事了。

  掃了大家的興,我覺得過意不去,沖"諜報員"吼了一嗓子:"把這當足球場啦,不帶中場休息的,趕緊整啊!"秘書長這才回過神,吩咐大家繼續。

  我剛吞下一碗飯,小楊頭就藉故先走了,說晚上還要向市長彙報工作,讓"諜報員"留下。小楊頭走後工夫不大,吳同學給我打來了電話,說菜都快涼了,我們也吃飽了,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這才起身告辭,去擔當燈泡重任。隨手帶上"北京"廳的門,身後即刻又喧囂起來,"諜報員"的嗓門最亮堂。也難怪,沉悶了多年,終於爆發開來,自然有些癲狂。

  我倒是為"諜報員"的咆哮感到一種快意,至少是人才輩出,埋葬在宦海中的一粟修成正果了,蕩成一葉扁舟開始航行了。人才需要機遇的土壤,也需要陽光和雨露,陽光是領導的賞識,一張笑臉,雨露是你肚子裡的材料,天時地利人和,方才造就出一帆風順的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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