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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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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門邊的沙發上一靠,扔出一根煙去,砸到了老白手中的報紙,他這才抬起了頭。 一見是我,老白將煙捲從桌上撿起,忙過來給我點煙,笑著說:"早知道你老餘要過這邊了,事先咋沒通知一聲,咱好有所準備。" 我問:"聽口氣能給我在這裡安排一個辦公桌?" 老白繼而訕笑道:"見笑了,誰不曉得你們開小車的坐不慣硬板凳啊,這不,局長司機剛走你就過來了。" 老白給我泡上茶,坐在我旁邊,小聲說:"這裡可不像政府辦,你呀,得適應一段時間,準備過清貧日子吧。" 我也壓低了嗓門問:"你咋沒扶正呢,姓項的以前沒見過呀?" 老白這才吐起了滿腔苦水。原來老主任退休時,老白從資歷上說,扶正是十拿九穩的事,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從下面一個區委調進來一位姓項的,老白退休前的最後夙願落了空,更上一層樓成了珠峰之巔,再也沒力氣等下去了。 老白哀歎一聲:"命哪,跟副處無緣!真想提前退休,回家抱孫子玩去。" 正聊著,項主任回來了,見我也在座湊了過來,給我杯子加上水,說以後沒事老餘你就來這兒坐。老白回到了辦公桌旁,繼續翻看報紙,不再說話。 項主任又說:"等會兒讓白主任領你和小歐上其他科室串串門,跟大家認識認識。" 我忙擺手說:"我就免了,老油條一個,不湊這熱鬧了。" 老白這時候打了個電話,然後就出去了。看樣子是在抗拒項主任剛才的行政命令。我發現這紀委部門跟政府也沒啥差別,胖妞那邊的倆牛犢子,這裡的倆老狐狸,耍的都是太極招式,誰也不服誰。不像在外面看到的形象,個個面沉似水,冷若冰霜。機關臉譜有點像家庭矛盾,在外夫唱婦隨,同仇敵愾,一關上門便鬧騰得雞犬不寧了。 老婆終於沉不住氣,給我打來電話。我忙出了辦公室,穿過樓廊,直接到了東頭的拐角,這才"喂"了聲。 "為什麼不來電話解釋昨晚上哪兒了?有本事今晚你還不回!是男人嗎?小雞肚腸,虧你給領導開了十幾年的車!"副部長連嘲帶諷的,發洩一夜冰床的寂寥。 我哈哈一笑說:"副部長同志,你要做好空守閨房的長久打算,以後我可能經常要住賓館的,陪伺你們這群縣處幹部。" "臭美!你也就會在老娘身上佔便宜開夜車,今天你早點下班,我身體不舒服。"老婆的口氣變得溫柔了。 家庭時常在妥協中過完一輩子,這機關也是個大家庭,紛擾下離散,妥協中聚合。不同的是,機關是台大機器,好比是整個社會,不為個體的脫離而停止運轉,個體在那裡面始終充當不了鉚釘的角色,除非你拉幫結派,組合成一個齒輪,在你斷鏈時就有可能形成一定的阻力,但最終會被鉗工修理出去,當廢品遺棄,換上新輪子,添加潤滑油,繼續高速運轉下去。 我感覺置身的紀委就是鉗工的角色,專門修理報廢品的,這其中也有可能為了節省材料,達成廢物回收利用的妥協,也包括放任壞零件的濫竽充數,只要不影響機器正常運轉。 老蕭同樣算不上一顆鉚釘,但他依附在齒輪裡,只要齒輪沒斷鏈子,就有他容存的空間,屬於廢物回收的節約型利用,本身就是妥協的產物,甚至還沒動用過鉗子嘗試去擰開。 12 老婆的"大姨媽"來了,也無法攔截小車的航向,我只能在電話裡跟她表明歉意,因為吳同學晚上要用車,而且非得我跟上充當名副其實的燈泡。地點還是"金盾",會晤人卻是政委,完全屬於私人空間。我本不想讓自己微弱的燈光照在政委魁偉的體魄上,光影實在太小,有損政委的軍姿,可吳同學放話了:"到了紀委後,奧迪的駕駛室只有你老餘的位置,不管什麼場合,無人取代,包括小歐。" 我算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小車司機這盞燈泡我是當定了,籠罩在私交公務上,用光影隱飾住私人空間,放大公務鏡頭,讓她吳同學始終顯現出"紀委書記"的臉譜,繼而光明磊落,達到身正影不歪的藝術效果。 同常務副市長的位置比較,此時的紀委書記更為小心謹慎了,不只是位置敏感,也因為她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失去了經濟學專家的優勢。既然這樣,又何必叨擾這塊已經沉靜的土地呢?當初空降到這塊陌生的土地,好比是農業技術員下放到田間地頭,要將書本上研究的技術理論付諸實踐,結果以失敗而告終。其實這結局一點不意外,因為從一開始,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就沒指望一個女學究帶來GDP拉動,賣一小塊地皮也比你那書本裡文字來得見效。人們原以為你見好就收,回到京城繼續做學問去,你在這片土地上的烙印不過是幹部履歷上增添了一筆精華:從實踐中來,回理論中去,僅此而已。然而,誰也未曾想過你殺了個回馬槍,而且在"雙軌"馳騁,自然叫人懷疑你當初為官一方的初衷了。只能說你蛻變了,有官癮了,要權力了。 這回權力是真格的,提名者是市委書記,受市委、省紀委雙重領導,至少不用把政府放在眼裡的。 矛頭到底刺向誰?是這片土地上人們的深重思考,也正因為這種思考,才使得本已平靜的事態處於紊亂狀態中,失去了固有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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