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租了我的子宮(18)_朱少君

十八

　　「我一般很少抽的，只是夜晚偶爾抽一根。」她向我解釋道。

　　「哦。」我笑笑，表示理解。

　　打開包廂裡的抽氣開關之後，她用一個很精緻的打火機點燃了香煙。纖細雪白的手指夾著細長的香煙，慢慢送入她溫潤的嘴唇間。她深吸一口又徐徐吐出，一縷煙霧便在空中慢慢升起，包廂裡頓時有了一股薄荷的味道。

　　抽著煙，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我說：「你看我才第二次和你見面，就和你說了這麼多，你不會覺得煩吧？」

　　「哪會呢，我已經被你的故事吸引了。」我說。

　　「那就好，你沒煩就好，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我就想對你說說。」

　　我點點頭表示相信。一個女人確實不願意和一個熟悉她的人說這些的，傾訴的物件往往都是陌生的人。看來這些事似乎已經在她心裡憋了很久，今晚才找到傾訴對象。和愛的人吵架，和陌生人講心裡話，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行為準則。抽完煙後，李雲對我笑笑，似乎是為自己抽煙向我道歉。接著她繼續向我訴說著她的故事。

　　在王廣坤走後的最初日子裡，她還報有幻想：他會回來的。他只不過是一時糊塗，等他想清楚以後肯定會回來的。她不相信他就真的能放得下這份感情，更不相信他能放得下她肚子裡已經幾個月大的孩子。一連多少天，她都在心裡默默地祈禱、默默地等待。她經常在心裡呼喊：廣坤快回來吧，我想你，我愛你。你知道我在想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每當有計程車的聲音從門前滑過，她都忍不住要走出去，看看是不是他回來了。李雲想他回來不是因為那錢，錢在李雲的心裡根本不值一提。她愛他！她想他！自從王廣坤走後，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家中的一草一木，房裡的一衣一物，都能勾起她對他的深深思念。看著曾經一起拍下的照片，回想著曾經的溫存時刻，動情的李雲總是淚眼淒迷。

　　她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這麼深愛的一個人，就這麼說走就走了。李雲每天都打他的手機和呼機，期待著奇跡的出現。

　　可奇跡終究沒有出現。一個同樣來自北方的業務員看著王廣坤的照片說，這個人在北方已經有家室了。他們以前碰到過，但現在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家住哪裡。

　　這個人的話徹底擊碎了李雲最後的希望。在肚子裡的孩子五個月的時候，她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

　　那是一個殘忍的決定，但她別無選擇。她不可能為那個現在看來明顯是騙子的人生下這個孩子，她也沒有勇氣做一個單身母親。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李雲已經沒有了眼淚，該流的早已流了。她的心裡剩下的只有恨，但她不恨王廣坤，對王廣坤她永遠也恨不起來，直到現在也是。她恨自己，恨自己怎麼就愛上了這樣的一個人。

　　手術結束以後，醫生告訴她，取出來的是一個男孩。她不知道醫生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個，既然已經取了，告訴她還有意義嗎？

　　回家的路上，躺在計程車裡的李雲感覺很冷。母親將她的雙手緊緊捂在懷裡，眼裡滿是淚水。李雲在發抖，她感到母親的身體同樣止不住地在抖。

　　「孩子，想哭就哭吧，不要憋著。」母親說。

　　「媽我不哭，你也別哭。請你相信我，我會好起來的，你別擔心。」李雲說。

　　「媽媽相信你，孩子，相信你的堅強，媽媽不哭。」

　　這時李雲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為了安慰母親，也是為了安慰自己。

　　回到家，她讓母親把所有與王廣坤有關的東西都收起來，包括那些使她無數次流淚的照片。母親將這些東西打成一個大大的包裹，問她是不是燒了，她告訴母親，隨便吧。李雲知道，自己人生中的一個階段已經過去了，雖然這是重要的一個階段，但該過去的總得過去，該忘記的也該儘量忘記，人不能永遠活在回憶裡。李雲還知道，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投入另一份感情。很快，帶著那顆受傷的心，李雲和現在的老公張浩走到了一起。

　　4. 背後那片晴空

　　剛剛出事那陣曾有人安慰李雲：不要害怕前面的陰影，那是因為你身後有陽光。當時李雲並未感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同，直到她與張浩的那次美麗的邂逅。

　　和張先生的再次相逢，是在一次同學會上。聚會的範圍不大，大學同班同學在上海的，一共也就十幾個人，那晚幾乎都來了。

　　分別已經一年多時間，各自都有不少的變化，見面後都很驚奇。同學們簇擁在一起，相互述說著彼此的近況，場面很是熱鬧。當張浩向李雲走來的時候，李雲幾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就是原來學校裡的毛頭小子張浩。一年多的白領生涯，已經將他雕琢得風度翩翩，儀表不凡。

　　「你好，班花。」

　　那天晚上，人群中的張浩向李雲伸出手時，李雲睜著大大的眼睛。李雲同他握了握手：「一年沒見，變化真大。」

　　「你也是啊，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

　　「嘴也變得滑了。」李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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