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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內室倒是亮了盞壁燈,向佐靜靜躺在那兒,額上的紗布繞過整個後腦。周圍很靜,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

  室內的冷氣有些涼,吳桐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索性坐進窗旁的沙發中等候。

  冷氣吹得身心沁涼,酒氣和混沌的思維也漸漸的吹散,吳桐試著理清頭緒。

  來看望向佐的不是他自己的母親,而是厲仲謀的母親——

  世界真奇妙。

  向佐最受不了的就是黑暗,從黑暗中猛地醒來,睜開眼睛,看見了壁燈的光,才略微安心。

  眼珠轉轉,看看周圍,老太婆終於走了,取而代之坐在沙發上的卻是個年輕女人。

  向佐坐起來的時候腦袋一陣發嗡,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布,再輕嗅自己的指尖。

  有血腥的味道。

  吳桐耐不住困,眯著眼睛就這麼睡著了,心心念念的兩件事——向佐何時醒,厲仲謀何時回——在困意下也漸漸被淡忘。

  向佐見她抱著臂膀蜷在那裡,知道她冷,她睡的地方正對冷氣風口,也難怪她要打冷顫。

  下了病床,赤腳踩在地毯上有些紮人,他拎著被毯過去,為她蓋好。

  向佐傾著的身子還沒直起,她謔地就睜開眼睛。

  她看了他幾秒,竟然問他:「你醒啦?」

  向佐沒說話,怕一開口就會牽連到所有痛覺神經。

  他指指嘴,指指腦袋,擺擺手,告訴,不能說話。

  吳桐拿起被子坐直身體,要攙扶他:「別亂走動,快躺回床上去。」

  向佐連笑都疼,偏偏見到她,往死裡疼的笑了笑。

  他不想說話,吳桐欲言又止,一時之間病房被冷與空寂同時籠罩。

  向佐取紙筆寫字:「你想說什麼?」

  這樣的男人立在面前,吳桐十分慚愧,三個字就要衝口而出,他迅速連筆寫了幾個字給她看:「別說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還能說什麼?「那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他點頭。

  「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厲仲謀是什麼關係?」

  他沒有任何表情。

  吳桐自知失言,面色慘然:「是我問的過分了,你如果覺得為難,可以不說。」

  向佐猶豫片刻:「讓厲仲謀告訴你說吧,我多事的話,他會——」

  拇指逆向滑過喉結,向佐比了個割喉的動作。

  她眉一頓,片刻後才無奈地笑了出來。

  趁她笑開,向佐傾身在她身側嗅了嗅:「喝酒了?」

  她點頭。

  「今晚玩得很開心?」

  她一怔。

  又點了點頭。

  向佐笑眯眯地收了紙筆,不再同她交談。

  吳桐小心翼翼扶他躺好,未免壓迫傷口,他背對她側睡,閉上眼睛便沒了笑容。

  她抬腕看表,不知不覺間她竟睡了這麼久。

  厲仲謀還未出現。她向向佐告別,他背對她「嗯」了一聲。

  穿堂的風涼爽中夾雜著濕氣,吳桐到自動販賣機那兒買了杯咖啡,呷著咖啡到院區外撥打兒子的手機。

  聽筒裡響起的是童童自己錄製的彩鈴。

  「吳小姐,找你兒子幹嘛呢?是不是又要晚歸了?吳童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哦……」

  彩鈴響了幾遍,醒腦作用一流,卻始終沒人接聽。吳桐不知不覺已走到空寂的醫院綠化中,此時已困意全無,她掛了機,改撥給管家。

  立刻就通了,管家:「小少爺正在場上踢球,暫時沒有空接電話。」

  室外的空氣帶著夜間青草特有的清香,吳桐不知不覺踱得越來越遠:「你們在哪裡?這麼晚了還在踢球?」

  「小少爺一整天都呆在貝……」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聲冷嘲傳進吳桐耳中。

  她聽覺神經一繃緊,錯過了管家的聲音,卻沒有錯過厲芷寧的聲音:「你們兩個倒好,只顧得約會,把兒子丟給誰去照顧了?」

  聽筒裡:「吳小姐?吳小姐?您在聽嗎?」

  吳桐神智一凜:「對不起,我先掛了,待會兒在聯繫你。」

  收了電話的她徑直向前幾步,原本被綠蔭遮掩住的場景收入眼底。

  日間供病人休憩的外接長廊上站著的那人,不是厲仲謀是誰?

  「厲小姐,」連吳桐都要好奇,厲仲謀怎能把這三個字說的這麼極盡諷刺,「你管的太寬了。」

  厲芷寧坐在輪椅中,樣貌被長廊扶手擋住,看不清表情,但吳桐清楚聽見她的聲音:「如果不是我在管,不是我叫你的那什麼酒店管家好好看著,你是不是準備讓再讓她懷一個你的孩子,好名正言順嫁進厲家?」

  吳桐隔得麼遠都看得到厲仲謀臉上分明寫著愕然,他卻偏還要笑著回:「你真是瞭解你的兒子啊,什麼都替我想好了。真當我是古代的皇帝,臨幸了誰,還要勞煩你送上藏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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