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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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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呼吸,眼睛像被生生地定上釘子,滲出一條條濃稠的血斑。他把自己的手含在嘴裡用勁啃咬,牙齒下磨裂著所有的恨。嘴巴裡有血液辛甜的芬芳。他瘋了似地丟開一切,與那群"朋友"無聲告別,離開了那所中學。 母親把瀋陽接回來縣城後,為他重新找了高中的學校。她告訴瀋陽自己要結婚了。瀋陽固執地認為母親是在製造假像,因為他相信她是至愛父親的,她不會簡單地因為世間情誼的改變而輕易放棄對一個男子的忠貞。 可是瀋陽錯了。母親確實因為父親而疲累倦怠,但她絕對不會為了世事的改變而對顛沛的生活重新作出妥協。畢竟無人可以估量它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母親亦不是堅毅的女子。因此,她還可以自我選擇一段新的歸宿。這是解脫,對自己,亦是對孩子。 繼父是從沿海地區回鄉的商人,沒有兒女。他的安穩富足有足夠的能力和心意善待這個沉默執拗的孩子。 只是瀋陽與繼父之間的言語甚少。他不是不喜歡這個男子,只是對他存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陌生感。一如潔癖者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空間有熹微的灰塵和厭棄的氣息。不是一家人為何還要裝成一家人的樣子。他覺得彼此都是在演戲,只是沒有必要刻意去揭穿誰。 同時,瀋陽覺得母親自再婚後愈加讓他不適應。她已變成愛慕虛榮的女子。經常在以前欺負過自己的同事和朋友面前顯擺,卻不管不顧別人在背後辱駡和詆毀她。 對母親最徹底的失望和厭惡是瀋陽看見她與繼父做愛。那一刻母親在他心裡的形象全部毀滅。他覺得她很噁心,以後自己有理由加倍地討厭她。 一年後,母親為繼父生下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取名泓。只是他不再姓沈。瀋陽開始感覺這個世界上自己再無親人。母親有的是自己重新的家庭,他如同外人。他不需要對任何人再負責任,他只要為自己好好而活著就足夠。 青春期的瀋陽充滿了莽撞和倔強。長時間自我封閉的性格讓他對許多事情產生質疑。但他從不傾訴。他覺得這樣亦是好的,可以擁有更多的耐心來把握和處理自己的事情。 瀋陽曾一邊看黃色碟片一邊自慰被繼父看見,他故意闖進來像抓賊一樣調侃他。以至雙方激烈地吵鬧。這件事情令瀋陽非常仇視。他覺得繼父是安放在他房間的一架監視器,不知道偷窺了他多少秘密。他開始焦慮寢食難安。最後跑到專治性病的地方,通過看那些病態的圖片來尋找自己身體成長的秘密。 那些赤光的男女生殖器像一道道符給瀋陽下了咒,讓他記住了人醜陋的身體,如此的污濁不堪。他認為想讓自己潔淨只有把自己囚籠起來,拒絕所有的身體。尤其是女人的身體。人與人的零距離接觸成為他必須深刻銘記的禁忌。 因著這道禁忌,他變得很自戀,很膽小,很沉默。 高中時期,瀋陽就嚴厲地拒絕過一個女孩寫給他的情書。那位女孩轉學來不久。她坐瀋陽的後面。瀋陽在她的眼裡雖然成績不怎麼好,但依然是個英俊大男孩。趁瀋陽不在女孩偷偷把情書塞在他的課本書頁裡。然後悄悄觀察瀋陽的動靜。當她確信瀋陽看完後,才假裝不經意地都過他的身邊,輕輕湊進他表白自己的愛慕之意。 瀋陽聽到後,像突然急速轉動的螺旋槳。一股憤慨奪然迸出。他一點也不顧及那位女生的顏面,當著許多同學的面把情書撕得粉碎。還冷冷地給了她一個輕視的回答:我根本就不喜歡你!班上起哄。女孩顏面掃地,羞愧地沖出教室。一周後她再次轉學了。之後,班上許多女生都不願意和瀋陽接觸。 第二十九章 沒有考上大學,也沒繼續讀書的想法。一下子站在了人生選擇的岔路口,前途有些飄渺茫然。高考後的暑假,瀋陽去了鄉下。他想陪陪父親。 住在姨娘家。 清晨很早起床,跑步到父親墳地,清理雜草,喝上一口山澗的泉水,看樹葉清風撫動,螞蟻從腳邊有序穿爬而過,陽光漸漸明烈炫耀。 白天幫著姨娘做些小事。姨娘對瀋陽很是疼愛,從不讓他沾染田地裡的重活。他給他們送茶水或者騎著姨父的自行車去趕集的市場為家裡添上幾件日常用品。乖順的大黃狗像忠誠的使者一路跟隨。傍晚,攀上山岡,看天邊的殘陽一點點墮落。暗淡將光影覆蓋,內心不甚哀傷。直至漆黑又孤獨地帶著黃狗回家。夜晚,與放學歸來的表弟表妹坐在一起吃晚餐。看姨夫神情知足地喝上一杯水酒。聽姨娘對孩子們親切而關愛的絮叨。 瀋陽看著這樣的畫面,心裡溫暖又驚懼。這樣再普通不過的鄉村人家,這樣再平淡不過的樸素生活,竟與他遙遠相隔。追求平凡仿佛是一件需要足夠勇氣來承擔的奢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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