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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聯是:

  部隊政委變縣裡政委喊來不必改口

  下聯是:

  地方糧票換全國糧票好買北京包子

  於長松聽後想想:你這上聯說我呢倒也不錯,很貼切。下聯嘛,對也還算是對得上,可是,這北京包子和全國糧票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

  什麼關係?

  你猜猜。

  那讓我想想,哦,我看你這山裡伢子,沒吃過包子是吧?一下子就想到吃包子上去了,你說,你是不是想吃包子?

  被你猜中了,我的最大理想呢,一是想去看看北京,二是想吃包子。

  好好,這兩件事,我今天就滿足你一樁。於長松就到門外喊警衛員去買包子。

  天快黑的時候,警衛員把包子弄來了,糖包子菜包子都有,熱氣騰騰,異香撲鼻。一見這麼多的包子,何了凡的眼光就直了,再也不會拐彎,就像當初於長松第一次看到郭如玉那樣眼睛被拴住了。

  於長松在一旁看著何了凡吃包子,說:你救我一條命,就是圖吃幾個包子啊,那你的要求也太低了,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吃個夠,不然你就對不住我。

  這天何了凡一口氣吃下了二十個包子,何了凡想:這縣裡的包子都這麼好吃,北京的包子不知會好吃到什麼地步。

  晚上于政委安排他睡在武裝部的招待所裡,滿肚子的包子撐得他無法躺下去,只能斜靠著桌子,半坐半站了一個晚上。他不斷地打著嗝,吐著酸水,到天亮時用臉盆接了大半盆酸水。

  自這以後,何了凡再也不想吃包子了。一想起包子的模樣,一聞到包子的氣味,便想吐酸水。

  過年的時候,於長松在十八裡鎮他岳父家和郭如玉結了婚。於長松厲行節約,說反正家裡要吃團年飯的,這結婚酒就和團年飯合併了吧。地主郭先知是知書達禮之士,他熟知嫁娶之禮,怎麼簡單也不能這麼隨便就把女兒給賤嫁了,但面對一個殺過很多壞人、對革命貢獻很大的軍人,他又能說什麼?

  于長松在地主郭先知家吃團年飯時,舉起酒杯宣佈他和郭如玉結婚了。一杯酒倒下肚去,就算是結婚了,一個客都沒有請。於長松後來想想結一次婚,連一個客都沒有請恐怕也不對,便讓郭如玉的一個哥哥打著火把去十八裡鋪把何了凡叫來。於是,了凡算是來賓,作為這場婚禮的見證人,了凡在郭家陪著於長松在火塘邊守了一夜歲,火塘裡燒著一個半人高的「壓歲蔸」,上面煮著一鼎鍋臘肉蘿蔔,就著這柴火和臘肉蘿蔔,何了凡陪于政委喝了一通宵的酒,了凡還特意帶了把胡琴來,為這對新人唱了一夜的花燈戲。

  除夕之夜,於長松對何了凡說,他是對革命有貢獻的人,要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問他最想幹什麼。

  何了凡說他想當解放軍。每當想起解放軍的黃軍鞋,回味起大紅山打仗時的硝煙味,他就要激動好一會。

  於長松說:當兵不行,你都結婚了,怎麼能去當兵。

  何了凡說除了崇拜解放軍,其次便是崇拜工人階級。他曾經去了丁縣水泥廠看過,那個機器大啊,那個煙囪高啊,那個高音喇叭裡的聲音響啊,那個燈光籃球場裡的球打得好啊,那個澡堂子裡的水熱啊,那個散發在空氣中的水泥的氣味好聞啊,那些個工人階級的胸膛挺得直啊……一切都令他如醉如癡,他真不想離開那裡。

  于政委說:那你就去水泥廠當工人吧。毛主席也說了,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你的選擇是對的。

  何了凡成為了丁縣水泥廠的工人。廠裡上上下下對他都很尊重,都曉得他是了丁縣人民武裝部于長松政委的救命恩人。他也從不擺恩人架子。廠裡要他在政治學習會上講一講他救于政委的過程,他堅決不講,因為首先是於長松替他挨了一槍,才有他後來的回報,這不是值得擺的功勞。

  何了凡很愛這份工作,幹起活來很賣力,一年之後,廠裡讓他當了個班長,管十來個人。

  第五章

  緣去緣來,山不轉水轉

  這一年過端午節廠裡不放假,但允許大家睡一個懶覺。這天早晨何了凡還在床上做夢,守傳達的跑來喊他,說是有人找他。

  有個女的來找何了凡,手粗腳大,穿著藍花布衣服,手裡提只草籃子。

  何了凡問:你找我?

  她說:你叫何了凡吧?

  我姓何。

  十八裡鋪人,大紅山剿匪時救過於長松政委。

  沒錯。

  有一個人要見你。但是他不能到這裡見你。

  哦,要見我又不敢來,難道我會吃人?

  你不吃人。可有人會吃人。

  行,我倒要看看有人要吃的人有什麼好吃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敢吃人?

  你是個救了英雄的英雄,誰也不敢怎麼樣你,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呵。

  莫喊得嚇死人,我槍都沒打過,算什麼英雄。你叫那人來見我吧。

  不行,得你走一趟。

  要是我不想見呢?

  那是一個你願意見的人,你要是不見,你會後悔一輩子。

  那是誰呀?

  現在不告訴你,到了路上再告訴你。你請個假,我帶你去。

  請什麼假,現在只有人家跟我請假。

  哈,好大的口氣,當了官啊?

  當個班長,也算是個官吧。你叫什麼名字?

  就叫我秀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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