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衣推銷員(59)_醉蚊

五十九

　　「小猜，公司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請進請進！」老郎像迎接紅軍打回根據地那樣熱情激動就差眼眶中含著兩顆晶瑩的淚水了。

　　「郎經理太客氣了。」賀小猜也禮貌回應，他希望老郎不會小肚雞腸。

　　「怎麼是客氣？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人渣經理笑得像個玄孫子嘴咧得像天蓬元帥。

　　楊秘書也在旁邊作秀：「小猜，快坐下，對，那張老闆椅，是專門給你預備的！」

　　賀小猜坐定之後，問：「不知道經理如何安排我今後的工作？」

　　「肯定是重用，再利用培養加圈養。」郎政賢順口從嘴裡溜出這句不著邊際的話。

　　賀小猜板著臉孔又問：「我還是做『女』推銷員嗎？」說實話，他並不清楚面前這廝是否還保留著那個強迫自己男扮女裝的齷齪構思。

　　「你可真會開玩笑！」郎政賢立即矢口否認，「我們會把你放到最合適的位置，不是有句老話嗎？『好鋼用在刀刃上美女抱到大床上』，你就……」他說到這兒忽然停了下來，接著給身邊的楊飛燕使了個眼色。

　　那位關門秘書馬上心領神會地抽出了腋下夾著的文件薄，先是故作認真地翻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故作吃驚地卡在了其中的某一頁：「哎呀！」

　　「怎麼了？」老郎故作詫異，那張刀疤臉上生長的所有零件一起發揮各自的表演才能玩命爭奪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豬腳。

　　「老員工處缺一個副主任。」楊飛燕像發現新大陸那樣驚喜萬分。

　　人渣經理隨即拍板：「小猜，從今天起你就是老員工處的副主任了！」

　　賀小猜一陣華麗的眩暈：他奶奶滴尤霍絲尼還有老員工處，老子以前只聽說過有老幹部處，可人家那是機關單位，你這個不景氣的內衣公司怎麼會設置這樣遭雷劈的累贅部門？！

　　楊飛燕看出了賀小猜心中的疑惑，所以她馬上解釋說：「尤霍絲尼內衣有限公司是全世界最富有人情味的單位，只要是在尤霍絲尼工作過的職員，特別是那些有突出貢獻的都可以在退休之後享受公司發給他們的一些福利，比如積壓多年的乳罩啊，賣不出去的褲衩啊等等……非常人性非常溫馨非常感動中國！」

　　賀小猜巨汗。

　　「怎麼樣？小猜？明天就走馬上任好嗎？」郎政賢的目光中包含著粉絲般的愛戴家犬般的信賴以及非洲災民般的期待。

　　「這個部門……偶能勝任？」賀小猜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全公司非你莫屬！」郎政賢斬釘截鐵地表示支持。

　　楊飛燕也在一旁敲邊鼓：「小猜你以後就是尤霍絲尼的正式臨時工了祝你步步高升！」

　　賀小猜頓時有如沉浸在夢幻中，心想老子一介草根竟然在不到兩周的時間裡平步青雲一人得道雞犬不寧，這可真是天上掉鑽戒正巧砸在俺媳婦的無名指上！

　　「老員工處非常清閒，每月基本工資六百，提成獎金分紅要看公司的效益，你覺得如何？」郎政賢介紹著情況。

　　然而人渣一提到錢，便將半夢半醒的賀小猜於霎時間從幻想和沉醉中拽了回來。

　　「六百塊？是不是太少了點？」小白臉對這個三位數頗感不滿，他想起了自己的饑寒交迫他想起了梅卡妙左腿的骨折他想起了蘇鐵心那個男人婆。老天，即使自己不吃不喝也至少要等到十年之後才有可能湊夠六萬塊！

　　頓時，一股酸楚一股悲涼在賀小猜的耳邊悠悠響起，伴隨著陳奕迅的《十年》。

　　「錢的確是不多，可畢竟清閒啊。」郎政賢勸道，「你也知道尤霍絲尼現在不景氣，在這麼多部門裡唯一有賺頭看實力的就是銷售部了，只要你有能力有想像力鈔票大大滴……」人渣講到這兒忽然停住了，那張刀疤臉變化莫測難以洞悉。

　　賀小猜心說：好傢伙，原來你丫在這兒等著我呢！

　　楊飛燕不失時機地煽風曰：「要是你願意的話……可以去銷售部初試牛刀……」

　　「閉嘴！」沒等楊秘書說完，郎政賢竟粗暴地將她打斷了。那娘們兒故作驚愕地看著人渣上司，高聳的胸部劇烈起伏波瀾震驚。

　　「你不知道小猜特別忌諱那一行嗎？！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老郎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小秘一眼。

　　「對不起，郎經理！」楊飛燕趕忙道歉，然後又把臉轉向賀小猜，「都是我這紅顏惹的錯！」

　　小白臉呆住了：什麼什麼？這娘們兒魔障了吧？

　　只聽楊飛燕既哀慟又懊悔地說：「如果我能拿下吉祥百貨的訂單，如果我能搞定如意服裝城的老闆，如果我能爬到市長大人的床邊……尤霍絲尼又何至於此呢！」說著說著，這位風流秘書掩面而泣放聲痛哭，其哀傷堪比孟薑女其委屈超過杜十娘。

　　郎政賢連忙柔聲安慰道：「小楊，錯不在你！你是將乳痛和腰痛埋在心痛裡的無冕之王，你是把汗水和淚水灑在床單上的沉默女郎！我們尤霍絲尼能夠苟延殘喘挨到今天，還不是仰仗著像你們這些敢於獻身甘於奉獻的巾幗紅顏嗎？好了好了，失意女人莫流淚，穿上吊帶去夜總會……」

　　賀小猜在旁邊不由自主地鼻子酸了起來，他第一次真切地瞭解了這些風騷娘們兒也活得不容易他頭一回真正理解了郎政賢的那句至理名言：「尤霍絲尼的員工，男的當女的用，女的當婊子使。」

　　「我可他娘的憋屈了……」誰成想楊飛燕越被人勸越難受，只見她一下子撲倒在旁邊的沙發上嚎啕大哭起來。頭髮披散形如天降飛瀑，哭聲淒慘音似荒野悲狐，嬌軀顫抖狀若風中亂燭。

　　這齣戲演到這兒已經進入到真假難辨的失控狀態了，因為楊飛燕說的話並不是完全的空穴來風，至少是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人渣經理見狀長歎一聲，然後走到小秘的身邊輕撫其背噓寒送暖鐵漢柔情。

　　賀小猜沒話說了，他很尷尬地從那張老闆椅上站起來，先看看老郎又看看小楊，一時間百感交集。他想起了那猶如惡魔鎖鏈般纏繞在心頭的六萬塊，他太需要錢了他根本顧不上尊嚴了。

　　好半天，待到那娘們兒哭聲漸漸平息之時，賀小猜才輕輕問了一句：「銷售部……真的有賺嗎？」

　　郎政賢立即肯定地回答：「少則幾千，多則幾萬！只要你幹！」

　　賀小猜沉默了一會兒，此時的他突然又回想起在那個內衣大盜光臨的社區自己曾遭受一群悍婦窮追猛打的慘痛記憶，他越是記起那段往事就越是感到恥辱就連脊背也禁不住一陣陣發涼，最後這個小白臉竟禁不住地脫口而出幾句謾駡：

　　「奶奶滴，不就因為老子是個爺們兒嗎？爺們兒就不能推銷內衣了？乳罩褲衩就這麼見不得人？！這個世道也太他媽的讓人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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