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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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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喊要聽《故鄉》。我高聲彈唱。唱罷喝水。歇了一會兒,瞅著老外多,彈起了鮑勃瑪利的《Stir it up》。好聽的吉他節奏,伴著手鼓還有手鈴,大家越聽越起勁,一會兒都站起來扭動,大聲喊著,吸引了更多人。最後十幾個老外,二十幾個國內朋友圍坐周圍,氣氛熱烈。 《Stir it up》之後繼續彈《Buffalo soldier》。大家都站起來扭,咖啡館女孩不失時機賣了很多大理牌啤酒。大家邊喝邊鬧,唱《Is thislove》的時候,一個女孩可能喝多了,誇張地站起來,邊跳邊脫下外套,大家熱烈鼓掌。女孩笑呵呵地扭腰,又脫下毛衣。大家掌聲更加熱烈,有人吹起口哨。女孩受到鼓勵,眯著眼睛大笑,又脫下了襯衫,只穿胸罩,把襯衫扯在手上,舉過頭頂左右甩動。西門興奮地跳了起來,上前攬住女孩的腰,兩人胯對胯臉貼臉,性感放蕩地扭動。我彈起另一首更歡快的《Could you be loved》。西門與女孩跳得更大膽,甚至扮起做愛動作。其他朋友跟著模仿,大家瘋掉一樣,氣氛熱烈之極。 好久。直到鬧累了,紛紛坐下喝酒休息。 唱鄭鈞的《灰姑娘》,氣氛一下變得溫暖起來。有的聊天,有的擁抱聆聽,有的抬頭看天,有的低頭沉思。又唱何勇的《鐘鼓樓》,許巍的《悄無聲息》《永恆》,汪鋒的《英雄》與《再見二十世紀》。 最後唱許巍的《那一年》。 很多人輕聲哼著,默默流淚。 這不僅僅是一首歌,更象一部傷感電影,濃縮記錄了這樣一個人的一生:漂泊四方居無定所,頻頻失敗飽受打擊,找不到讓靈魂安營紮寨的地方,找不到讓愛情居有定所的懷抱,敗局註定卻又倔強堅持,不願向命運低頭。 不只我是這樣一種人。 大部分真誠熱愛生命,又無奈痛恨生活的人,都是類似這種人。 唱罷宣佈結束。 脫衣女孩跟西門一幫子人另找地方胡鬧,我藉口休息退出,人群一哄而散。 把吉他還給女孩,連同50塊錢吉他租借費,女孩笑笑大方收下,幫我換成整鈔,揮手告別。 ▽ 回旅社把房租交上。 走出旅社,順著洋人街慢慢溜撻。很多咖啡館小酒吧。挑一家鑽進去,找個大沙發坐下。旁邊一對老外情侶擁抱著看《戲夢巴黎》。我從書架上抽出一本《70's》慢慢翻看。碟片換成《第七封印》,我一下來了精神,很喜歡伯格曼的這個老片子,有個意味深長的片段:死神喜歡跟人下棋而且老是輸。我抱個大枕頭看的起勁。忽然碟片被停止,換上另外一張。掃興地歎口氣,伸個懶腰,起身走人。 順著洋人街往下走。 鑽進十字路口旁邊一個小CD店。一個女孩正用電腦下載音樂,刻成光碟售賣。店裡放著Café del Mar。小女孩瞅我沒反應,從推銷的意義上,換了張蒲堤吧。我還是沒反應,她又換上張融合尼泊爾風情的NIRVANA電子樂。我只好識趣走開。 拐上人民路,鑽進一家更小的CD店,甚至沒掛招牌。店老闆正在寂寞地聽一張巴羅克風格的碟,不理睬我。我隨便哼了幾句旋律,他聽見一下來了勁頭,跟我聊起了巴赫,找到知音似的拉我聊個沒完,為了留我,甚至免費送我酒喝。一會兒他女友回來,點起火炭盆,小屋裡暖和許多。三人圍著炭盆聊巴赫,直到話題窮盡,我起身告辭。 溜撻到另外一個酒吧。很粗糙,也很詭異。全部結實的粗木結構,擺設古樸。人不多,都是老外,三三倆倆,表情木訥。外面下起雨,很響地打在老屋簷上。兩隻蘇格蘭牧羊犬,溫和地走來走去,不時嗅嗅我,沒有惡意。屋裡響著風格詭異的電子樂。沒人理我。找個炕頭坐下,要杯普洱茶。角落裡有把吉他,抱過來彈了一會兒《Creep》。翻一會兒碟包,有張《一條安達魯狗》,塞進碟機,看到螞蟻從男人手心裡鑽出來的鏡頭,移開視線。呆呆盤腿坐著,瞅著屋頂,聽著下雨,觸景生情,想彈一首吉他曲《雨滴》,已經扔下吉他,懶得再撿起來。 走出酒吧,雨還在下。 兀自一個走在路上。夜晚燈光照在青石板上,反射出鱗光。我悄無聲息往前走。兩邊一排排的老房子,雨水順著瓦片往下滴。我走得很輕,好象肉體已經分割出去,只有魂兒往前漫步,十分詭異。聽著大門樂隊的《Riders On the Storm》。那種心情,如同一滴水珠摔在青石板上,叭嗒一聲,摔得徹底,碎得舒暢。 路邊很多半掩門的小酒吧。氣氛寧靜,寧靜到不好意思進去打擾。 不好淋雨。鑽進一家小酒吧避雨。一幫人圍著火盆烤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我呆呆坐了一會兒,喝了杯普洱茶,插不上嘴,只好起身告辭。又鑽進一家。老闆熱情招呼我跟一大幫子人圍坐一起,中間支著大火盆。他們有說有笑,在談論什麼布爾喬亞,有國內國外的黑的白的男的女的。不說不笑的時候就各自揣著火發呆,神情或虔或默或呆或癡,諸多不同,十分有看相。我瞅瞅這個瞧瞧那個,暗自發笑。 旁邊坐著一個女孩,挺漂亮,皮膚曬得挺黑,臉上落有斑,味道有點象服飾雜誌上的混血模特。跟我聊了幾句。女孩北京人,厭倦了城市生活,跑到這兒找感覺,本來只想住幾天,誰知一住就是半年。什麼也不想做,也沒什麼可做。每天晚上到酒吧紮堆聊天,跟大家一起發呆。淪為懶人一個。如此而已。 女孩要換地方玩,問我去不去。我考慮下同意。她帶著我穿過兩條寂寞小巷,敲開一扇門鑽進去。一番熱鬧天地。熱鬧的是爐火,還有人數。氣氛卻是類似的安謐。聲音很輕地放著UnderWorld電子樂。電視裡放著碟片《猜火車》。房間不大,鋪有毯子。一堆男人女人東倒西歪,身體錯綜複雜地疊加在一起,分不清誰的胳膊誰的腿,全部不脫鞋,露出骯髒的靴子底。有的聊天有的靠牆發呆有的抽煙有的抽大麻有的跟著音樂搖頭晃腦有的面無表情接吻,味道糜爛。女孩遞給我大麻,我笑笑搖頭。一隻小貓爬過來,不停蹭我的腿,把手裡一串沒吃完又不知扔哪的牛肉串遞給它,小貓滿意地叨著爬走。對面坐著一個留大鬍子的傢伙。一大把年紀,仍然一身西部牛仔打扮,戴著牛仔帽,腿上牛仔褲磨破露出個大洞,一直玩味地瞅著解剖我。我也同樣認真瞅著解剖他。喝完一杯茶,不習慣空氣裡的大麻味道,打個噴嚏,起身告辭。 不著邊際走了很遠很遠,再很遠很遠走回來,直到疲憊不堪。 聽了一路大門樂隊的《Riders On the Storm》。歌裡的打雷聲,風暴聲,配合著詭異歌詞,意境壯闊,氛圍詭秘,特別適合這個奇怪的夜晚。我喜歡大門樂隊,喜歡莫里森,喜歡他的詩人氣質,憂鬱無畏的眼神,飄逸的長髮黝黑的皮褲,喜歡被他煽動起來的那一代人瘋狂盲目的青春熱情。 一次去歐洲旅行,特意趕到巴黎皮爾拉茲公墓。那兒埋藏著奧斯卡、卓別林、巴爾扎克。這些人的墓全部一晃而過。很多墓碑上悄悄刻著「┗JIM」,是歌迷們刻下的通往莫里森墓碑的路標。按照這些世界上最特殊的路標,很容易地找到莫里森的頭像。夕陽下,坐在公墓旁,點起一根煙,用口哨輕輕吹著《Riders On the Storm》,回想起揮霍浪費掉的大把青蔥歲月,頗為傷感。 29 第二天早上,駛出大理古城,駛上通往麗江的214國道。 陽光燦爛灑在大地。蒼山上的雪清晰可見,陽光下透露出一種雄壯與不真實的美。山下一片片白牆灰瓦的白族民居,順著山勢蜿蜒起伏。只要山坡平坦的地方就有民居。洱海攤開在公路右側,寬闊浩蕩,又不失嫵媚。洱海右側類似地橫亙著連綿高山。大理古城夾在兩座群山中間,不禁感歎大自然的刻劃,與人類的擇居本領。一片烏雲飄過來,竟然掠過一陣太陽雨。洱海上方驀然跨起一道彩虹。 駛出古城,駛上軍馬場山的盤山公路。 律師放起一首鄧麗君的《再見,我的愛人》。不知道多久沒聽了。乍聽很不錯。又聽到《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劉文正的《三月裡的小雨》《外婆的澎湖灣》,蔡琴的《你的眼神》《恰似你的溫柔》。一張老歌合集,一下把我們帶到童年時代。 西門說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喇叭褲、手提四喇叭答錄機、蛤蟆墨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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