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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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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停車,換檔,打開雙跳燈,注意著後方車子,小心翼翼貼著路邊倒車,直到前車窗與公話亭平行。透過雨水模糊的右車窗,認真辨別: 長髮隨意垂落肩頭。削瘦的肩膀。茫然沉靜的大眼睛。蝴蝶翅膀一樣張開著的長長睫毛。長長的棉圍巾。粗呢大外套。系帶的長筒靴。懷裡的玩具小羊。粗布大背包。 是睫毛。 竟然是睫毛? 她沒帶傘,穿的很單薄,躲在風雨飄搖的小公話亭,靴子濕濕的,臉埋進外套領子,表情落漠。似乎在等計程車。 我搖下車窗,使勁喊。 睫毛扭過頭來,驚訝地瞅著我,不知所措。 雨太大,使勁刮進車裡。 揮手示意她上車。 睫毛呆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只好跳下車子,街邊流淌的積水沒過腳脖子。左蹦右跳避開積水,跑過去把她拉上車。車子開動。風雨寒冷被擋在窗外。扭頭激動地瞅她,興奮不已。睫毛額頭上的頭髮滴著水珠,茫然地瞅著我,表情空洞。一會兒別過頭去望著窗外,不再看我。 雨勢驟急,道路擁擠。 車子行駛在一條單行道,後邊一長串車子拼命鳴笛催促前進。沒法停車,只好盯著前方小心駕駛。 樸樹唱起《那些花兒》。 ——「她們都老了嗎?她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我與睫毛終於沒象歌裡唱的那樣,各自奔天涯。 刹那間無限的幸福與感動,波瀾壯闊襲遍全身。 如同沖進外面大雨裡,痛痛快快承受那份沖刷洗禮。我抑制住激動心情,輕聲哼著認真駕駛。偶爾透過後視鏡瞅下睫毛。 睫毛哭了。 她臉貼著後車窗,淚水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小身子微微顫抖。腦袋使勁扭向一側,默默注視窗外淒涼雨景,用力咬住大拇指,似乎不想讓我聽見。 我淚水立即嘩嘩流下來。 也不想她看見。默不作聲,臉側向車窗。鼻涕不停地流下來,悄悄用手背抹幹。手背濕漉漉一大片,又改用袖口。 好久。 車子終於駛出單行道,駛到寬闊大街上。靠邊停車。 「你瘦了。」我扭頭瞅著她微笑。 「你也瘦了。」睫毛輕輕回了一句,臉繼續貼著冰冷車窗。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冰冷。 「一起回家吧?」 「不。我回自己家。」 我歎口氣,想了一會兒,只好開車。 車子停在老城區一條大胡同口。 雨勢漸緩。 我下車,把後車門拉開,扶睫毛鑽出來。試圖陪她回家。 睫毛眼神堅定地拒絕。 要她電話。她瞅瞅我,猶豫一下,扭頭走了。 扔下我一個人呆呆站在雨中。 ▽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車子停在大胡同口。 一直等到晚上,沒見人影。第三天如法炮製,堅定不移等到下午,終於瞅見睫毛。背著粗布大包,斜著肩膀,低著頭走出來。趕快把車子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鳴喇叭。睫毛扭頭看看我,想了想,繼續往前走。只好繼續跟著她往前開。一車一人一前一後慢吞吞在街上走,惹得不少人側目。睫毛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停下來,想了想,拉開後門,鑽進車子。 「去哪兒?」 「展覽館。」 車子開到展覽館,下車走到大門口,睫毛憑票進入,我沒票被攔住。 睫毛瞅瞅我,幸災樂禍地笑笑,鑽了進去。我被扔在那兒。但她剛才那個幸災樂禍的笑,反而讓我感到了溫暖與希望。 買票進入。是一個油畫展。大廳被隔成很多小房間,中間過道曲曲折折,看不見睫毛。跑到入口處查看簡介,有一幅《夜晚的咖啡館》,心裡一熱,走過去,睫毛果然一人坐在木地板上,托著腮幫,眨巴著長睫毛,認真琢磨。我湊過去,盤腿坐下,掏出煙打算點上。睫毛伸出一隻胳膊摁住我,示意不能抽煙。我順勢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她試著抽出來,沒抽動,只好歎口氣放棄。 人不多,稀稀拉拉。展出大部分是原創,少部分臨驀。原創作品其實更有力度,思想更深刻,更能表達這個急劇變化的時代給予人們心靈的強烈扭曲。或許畫功有限,沒人觀看。 ▽ 睫毛又要去體育場。 兩人趕到,人山人海。一場甲A足球賽。睫毛拉我走到一個小門,出示工作證進去。走到主席臺下,睫毛鑽進更衣室。一會兒鑽出來,變成一身紅色運動服打扮。周圍很多女孩類似打扮。 「義工。」 睫毛沖我解釋。拉我坐在主席臺下小凳子上。比賽開始。 踢得很差,氣氛沉悶。球市冷清,零零散散勉強聚些人。比賽激烈起來,看臺上的球迷們也逐漸熱鬧。主隊進攻。一個號手站起來,吹起衝鋒號,球迷瘋狂呐喊。主隊射門偏出。球迷唉呀一聲,瞞怨四起。客隊反擊。球迷噓聲四起,號手吹起了鬼子進村的旋律。客隊射門被守門員化解。球迷在一個胖子帶領下,高喊加油,一片歡騰。如此這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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