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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一直照顧我?」

  「會的。」

  「一起過日子?」

  「好的。」

  我以為是個玩笑,隨口回答。

  沒幾天,女孩竟然真的大包小包搬到我家來。

  原來不是個玩笑。

  或者說是個天大的玩笑。

  這個女孩就是不不。

  後來莫名其妙成了我女朋友,開始了莫名其妙的同居生活。

  ▽

  其實兩人談不上愛誰。更多只是一種寄託。

  母親去世之後,我一直獨來獨往,無依無靠,沒怎麼跟女孩子單獨相處過,沒愛過誰,也沒被誰愛過。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想知道。愛情只是個傳說。遇到不不,喜歡上她,想照顧她,渴望從她身上找到生活寄託與久違的溫暖,這就是自己當時理解的所謂愛情。

  僅此而已。

  不不似乎也類似。

  茫茫人海漂泊沉浮,疲憊不堪,需要一個肩膀依靠。我偏巧以上述尷尬的方式給了她一個肩膀,她不知所云地靠住。一個談不上多舒服畢竟堅實的肩膀,一時懶得鬆開。

  僅此而已。

  短暫的快樂之後,愛情過了保鮮期,生活很快遁入平淡無奇。

  我本來就是個平淡無奇的人。我很懶,甚至懶得掙錢。以前開家小公司,掙到基本夠花的錢,厭倦生意場上的應酬與無休止的爭鬥,乾脆放棄,開始了另外一種悠然自得的閒人生活。白天睡覺,晚上起床,整天無所事事,跟皮子或者泡酒吧,或者開車到處閑晃,或者坐在廢墟樓頂茫然喝酒發呆,呆到發困,回家倒頭睡覺,生活仿佛一個固定公式,如此而已。有了不不,生活依舊如此。說過我很懶,懶得變化什麼,更懶得變化生活。多了個不不,身邊多了個伴兒,一起發呆的一個伴兒,彼此成為生活背景。

  僅此而已。

  不不喜歡熱鬧,喜歡人多。酒吧人最多,於是整天陪她泡吧。三人趴在吧台,不不喝紅酒打量酒吧來往穿梭的人群,我喝威士卡跟著音樂搖頭晃腦,皮子喝伏特加盯著漂亮女孩躍躍欲試。三人各懷心事,一口氣坐到酒吧打烊,再換一家,直到所有酒吧打烊。開車到郊外那棟廢墟樓頂,繼續喝酒發呆,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直到醉熏熏的再找不著任何話題。彼此瞧瞧,三張疲憊的看不見生活希望與激情的醉臉。打幾個哈欠,懶洋洋回家睡覺。

  這樣的生活一晃就是一年。

  「有點煩了。」

  一天趴在吧台,喝得醉熏熏的不不終於開口對我說。

  同樣醉熏熏的我與皮子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不不趴我懷裡,使勁抱著我的肩膀,一會兒哭了起來。我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感歎生活怎麼這麼惹人煩?

  「我們也開個酒吧?至少可以解悶?」

  皮子心血來潮,如此建議。

  不不立即回應。我熱情不大,總覺得開酒吧是件挺費心思的事。瞅著不不反應熱烈,為了她開心,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一個月後,我們藍調風格的小酒吧開張營業。

  不不很是熱鬧了一番。這種熱鬧只維持了半年。半年之後,新鮮感一過,日子又開始無聊,尤其不不。本來我覺得坐在自己的小酒吧,聽喜歡的爵士布魯斯,看喜歡的碟片,跟朋友們聊天發呆,慢悠悠地打發日子挺不錯。不不卻悶的發慌,說來酒吧的人俗氣,沒什麼好聊,最後乾脆不來酒吧。她輕易厭倦,搞得我手足無措,只好硬著頭皮尋找其他樂趣。

  兩人的生活僅此而已。

  所有「僅此而已」加在一起,導致愛情與生活走進一條死胡同。

  ▽

  每個人一生的某個階段,都會感覺走進一條死胡同:

  你正沿著曲曲拐拐的人生胡同往前走,突然橫亙起一堵大牆擋住去路。多數人會努力翻越,到達牆那邊的美好世界。少數人會被牆擋住,就地徘徊,甚至永遠止步不前。

  我跟不不最終也走進了一條人生的死胡同:

  面前橫亙一堵大牆,牆那邊是沒有耐心繼續攀越張望的未知世界,身後是用大把青春換來的所謂愛情。我們站在人生的大牆根下,四處張望,不知所措。

  激情消耗怠盡,生活半死不活。無論愛情還是生活,都象一條扔在岸上瀕臨死亡的魚。生活看不見美好未來,愛情瞅不到燦爛明天。仿佛走到了人生懸崖邊上。生活無大喜亦無大悲,哭不出來也笑不痛快,就這麼幹耗著。如同耗光了汽油的發動機,打不著火,又沒辦法丟掉。

  其實生或死都無所謂,最怕這種半死不活,苟延殘喘。

  ▽

  還記得不不離開前的那天晚上。

  我站在吧台幫罐頭叮叮噹當擦洗杯子。

  不不坐在高腳椅上,晃著腿抽煙,眯著眼看一張王菲的演唱會專輯,偶爾哼下《乘客》,不停歎氣,憂鬱絕望得要命。

  皮子坐在一邊不停灌伏特加,偶爾罵罵有錢人,發發牢騷。

  酒吧打烊。

  我們把車開到廢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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