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天堂凹 > |
| 六十八 |
|
|
但直到德寶結婚回來了,商場還沒開起來,前面的空地是打水泥了,商場的模子也出來了。德寶覺得很難看,原來裝修的就裙樓,上面沒動,這就像個女人僅穿了一條漂亮的裙子,上面是件破衣裳。而且,德寶對這個工程的進度很不滿,他憤憤地對小四川說: 「你看現在這些人做事,裝一個鬼修要這麼久。我們那個時候,幾天蓋一層、幾天蓋一層,好像風吹上去的。」 這話說到小四川心坎上了:「那是!一代不如一代。」 德寶和春妹過去的時候,李元慶早在那裡打手打腳地弄飯。這些年,李元慶生日,德寶都要過去的。德寶上次回家時,李元慶送了德寶500元的彩禮,德寶不要,李元慶脖子上的筋都凸了: 「不收,你就別到我這裡來了。你以為我這個乾爹就瞎叫叫?」 李元慶很想看看春妹,但春妹就是不過去,一句話: 「那是你乾爹又不是我乾爹!」 後來德寶就拐彎抹角對李元慶說了,李元慶聽了,默了會兒,笑呵呵地說: 「德寶,不要怪她,女人都這樣雞屁小眼的。」 這次來,春妹倒是爽快地跟著德寶去了趟李元慶那裡,嘴巴抹了糖似的也喊李元慶乾爹。這可把李元慶高興壞了,先是打架似的塞了200塊見面禮給春妹,然後就扯了春妹的手瞅來瞅去,瞅著瞅著就哭了。這一哭就沒法收拾了,謔謔謔地像河決了堤。 回來的路上,春妹盯著德寶故意問: 「你說乾爹怎麼哭這麼厲害?」 德寶的眼睛濕濕的,甕甕地說: 「我怎麼知道。」 春妹哼了一聲說:「你還不知道?他把我當你的那個雪梅了。」 說著就像原來很多次那樣,臉上似笑非笑地拖著德寶的胳膊纏著問: 「你再給我說說嘛,雪梅到底長個什麼樣?你們是怎麼個好法的?」 結婚前,德寶只保持沉默,現在不了,推開了春妹,大聲說: 「沒完沒了,你煩不煩?」 春妹撒潑了,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怎麼這麼命苦?心都剜出來給了人家,在人家心裡頭,卻還不如一個死了的……」 那天看到春妹,想起了雪梅,哭了一場,失了態,李元慶後來後悔了蠻久,春妹回去了肯定會找德寶的茬的,德寶這孩子不容易,別無端端地扯這些不必要的磕磕碰碰。李元慶原來以為春妹今天不會來了的,看見德寶和春妹來了,心裡就熱和得很。德寶和春妹親親熱熱地喊了聲乾爹,然後把大包小包放在了床上,李元慶就不高興了: 「人來了就行了,買什麼東西?錢多?」 春妹拆了李元慶的床單、枕頭和衣服去洗了,李元慶要攔,德寶扯住了。李元慶回過頭瞄了春妹一眼,指頭頂了一下德寶的肚子: 「還沒動靜?我急著抱孫子呢。」 德寶搔了一下頭,嘿嘿地笑了。 這時,春妹跑過來了,臉色都白了: 「袁、袁叔怎麼啦?」 李元慶說:「病了,肚子痛。叫他去醫院,捨不得錢。」 袁狗屎住在另一頭的一間房子裡,德寶趕緊跑過去,跑到半路上又跑回來了,從買給李元慶的禮包裡拿了幾個水果出來,手兜了再過去了。袁狗屎像個蝦似的蜷在床上,大聲地哼著,看到德寶和春妹進來了,掙扎著坐了起來,只笑了一下,就笑不出來了: 「德寶,春妹,你們來了。」 袁狗屎本來就瘦,現在更瘦了,瘦成了個皮包骨,臉都凹進去了,頭髮和鬍子纏在一起,野草一樣的亂。德寶拉了袁狗屎的手說: 「袁叔,你就硬熬著,怎麼不去醫院看看?」 袁狗屎笑了笑說:「胃上的老毛病,五八年餓的。沒事的,睡幾天就好了。」 德寶手裡頭搓乾淨了一個梨,遞給了袁狗屎。袁狗屎要顯示他真的沒什麼大病,接了梨狠狠地啃了兩大口,但第三口就啃不動了,拉風箱一樣地喘著粗氣。 開飯了,德寶喊袁狗屎一起吃,袁狗屎說他還想躺會兒,等下吃,李元慶就夾了碗菜擱在邊上,摸了把臉說: 「不是我說他,撿垃圾你就好好撿你的垃圾,硬要關心國家的事。國家的事那麼多人管,你湊什麼熱鬧鼓什麼勁?好了,國家有點病你著急得不行,你有病了國家管不管?」 飯吃完了,德寶做出了決定,他要送袁狗屎去醫院看看。話說出來李元慶就反對了: 「說得輕巧,醫院是我們這些人進的?強盜是只要命不要錢,現在的醫院是要了你的命還要你的錢。他又沒什麼錢,賺點錢就買書了,寄材料了。」 德寶說:「我跟春妹昨天剛發了工資……」 春妹打斷了德寶:「這下午要寄給梁算盤的,火燒眉毛的急債。」 德寶默了一會兒說:「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 下午5點多,化驗結果出來了,醫生把德寶叫到邊上說: 「你是患者的兒子吧?」 「是的。」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