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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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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塊錢還沒有,怎麼結?整了房子沒有招客的錢,招了客沒有整房子的錢。」 「房子要整,要大整,扒了蓋新的。客也要招,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你不要面子,我要面子,這麼遠嫁到你們那個地方。」 德寶傻眼了:「你現在殺了我賣肉也賣不到這麼多錢!」 「你眼裡就只有你那麼個弟弟,哪裡還有你自己?」 說著就從兜裡拿出了個存摺遞到了德寶手裡,戳了德寶的額頭一下說: 「別人娶個老婆虧個八百眼,你是好角色,還賺。」 德寶看了一下存摺,有20000塊,像捧著了一團火,存摺掉到了地上,擺手說: 「春妹,我不能要你的。」 「你這個傻子,這時候了,還分你的我的?」 這幾年沒回家,村裡還是有些變化的,村口的馬路邊修了不少樓房,都貼了白瓷磚,連起來,像個小街了。最差的是德寶家和福林家。雖然德寶一再對春妹說了家裡如何如何的窮,有心理準備,但這真的見了,她還是吃了一驚:三間東倒西歪的屋,屋頂上蓋的是陳年的稻草,像個鴨棚。春妹偷偷地掐了德寶一把說: 「你還非要接了我爸媽一道來,他們看到女兒嫁了這麼個人家,不哭死才怪。」 德寶回了家,整個村裡都沸騰了,梁算盤第一個到,一個勁地誇德寶: 「黃土坳找不出第二號你這樣的後生啊,有仁有義,別人家的親兄弟為了幾個錢鬧成了仇人,你就把德軍送出場了。」 村裡的人不斷地湧來看,都是來看春妹的。春妹在廠裡的時候膽子小得很,不知為什麼,現在膽子倒大了,笑著一個個遞糖,原來在德寶那裡學了些地方的土話,也派上用場了,逗得別人哈哈地笑。梁算盤又誇龔瓦匠了: 「別人的親崽都不知道淘多少氣,臠心都氣腫,手腳都磨斷,你老狗日的瘸著一條腿看三國,什麼好事都落到了你頭上,只怕清清爽爽地又要做爺爺了吧?」 龔瓦匠只知道笑。 德寶娘卻只知道流眼淚,看著德寶流眼淚,看著春妹流眼淚,看著來來往往的上鄰下舍流眼淚。是高興的眼淚。 梁算盤把德寶拉到一邊:「是先整屋還是先擺酒?」 德寶說:「我要跟春妹商量商量。」 「我打你這個怕堂客的傢伙。」 人走了,德寶找春妹商量,是先整屋還是先擺酒,春妹說: 「當然先整屋。」 正在這時,屋外摩托車聲響,娘跳了起來說: 「德軍回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又罵:「他是想摩托車想瘋了,每次都借人家的,摔壞了怎麼辦?」 雖然龔家沒什麼後臺靠山,由於德軍成績不錯,畢業後,倒是很順利地分到了鄰鎮的縣磷肥廠做技術員。龔家祖祖輩輩幾十代,德軍是第一個吃皇糧的,家裡人包括德寶都蠻滿意,唯有德軍自己不滿意,一是地方太偏了,躲在一個山坳裡,用德軍的話說,讀了這麼多年書,從土豆窖裡到了地瓜窖裡;二是這些年國家的廠子東家倒了西家倒,這磷肥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倒了;三是,當然,這是最主要的,工資低,一個月還不到200元錢。現在摩托車流行了,德軍想死了買一部,但工作都半年了,連個輪胎錢也沒存到。 兩個月前,德軍在信裡含含糊糊地對德寶提過這件事,德寶當時也答應了,但後來為結婚的事忙大了頭,忘了,現在聽到娘這樣一說,想起來了,臉燒燒的。他的心裡犯了難,但容不得他細想了,德軍在外面大聲地喊: 「哥,哥……」 德寶跑了出去,幾年不見,德軍比德寶還高了半個頭,彪彪正正的一個大小夥子,刀削了一樣的臉,兩頰的絡腮胡,紅風衣牛仔褲配白波鞋,相比之下,他像是剛從深圳回來的,德寶倒像一直待在農村裡。德寶從頭到腳地看了德軍一遍,嘴都哆嗦了。德軍晃蕩了一下手裡的鑰匙,回過頭瞄了一眼摩托車說: 「這車太老了,上坡一點勁也沒有。現在出了款新的,馬力足,特適合山路上跑。」 德軍急著要去喝一個同學的生日酒,沒坐多久,就說要走了,德寶正要說什麼,春妹踩了德寶一腳。摩托車一下沒打著火,德寶趕緊去推,終於打著了,德軍騎上去了,頭也沒回,一溜煙遠了,德寶卻還在那裡大喊: 「小心一點……」 德寶回過頭,看見春妹正盯著他,那喊聲就咽在了喉嚨裡。德寶攏去,春妹卻掉頭進屋了,德寶追進去了。龔瓦匠要進屋了,娘咳嗽了一聲,朝屋裡努了努嘴。龔瓦匠會意了,大聲說: 「德寶,我和你娘去灣裡買點菜。」 在路上,娘歎了一口氣對爹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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