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商之嘴臉(53)_孫雄

五十三

　　陳書記笑笑，「哪裡哪裡，你是市里的領導，我還需要你的支援呀。不過，這個代檢察長的『代』字，倒是委屈你了，得等到明年換屆才能去掉啊。」

　　「不，不，我來惠口也是臨時安排，我是過家貓，隨時都會走的。這個，就不用老兄你掛心了。」蔡東權吐出一口青煙，一副輕鬆的樣子。

　　「那，你來惠口，主要的公幹是……」陳書記皺了皺眉頭。

　　蔡東權把剛抽了兩口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裡，隨手拉開一個布包的拉鍊，從裡面取出一個半尺見方的精巧木盒。

　　一見木盒，陳書記心裡一陣緊張。一個月前，北方某省抓到一個用骨灰盒偷運冰毒的犯人，這犯人就是惠口人。

　　蔡東權打開木盒，拿出一隻純金打造的小牛，遞給陳書記，「陳書記，我來惠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莊檢察長身體不好，調到市里了，我不過臨時頂替他一下，有合適人選，我馬上會讓賢的。再說，你也該知道，我哪會留戀惠口檢察長這個副處級職位呢？」

　　「哦，哦……不過，這金牛……」陳書記看了蔡東權一眼，欲言又止。

　　「沒什麼，這金牛是李麗麗托我送給你的。」蔡東權不慌不忙地說。

　　「李麗麗？哪個李麗麗？」陳書記仰起臉，眼珠盯著天花板，像在天花板上尋求什麼答案似的，久久沒有移開。說老實話，他在市里也認識一些女人，有一個擁有編輯職稱卻連一份簡訊都寫不通、還要求調任惠口縣電視臺當台長的女記者，有一個喝酒時老是趴在他胸前、號稱喝什麼迎接新世紀交杯酒有辣椒妹之稱的坐台小姐，還有一個嫁了三個老公、離了三次婚、越嫁老公年齡越大、越離她的官職越高，從政府食堂洗碗工連續三級跳成計生委副主任的小蘋果……但就是沒有什麼李麗麗呀？

　　「李麗麗是鎮龍市廣告公司的總經理，也是焦市長原來司機趙權的妻子。」蔡東權瞥了陳書記一眼，介紹道。

　　「噢，她有什麼事嗎？」陳書記想了想，還是不太明白，「你不是要替她來我縣拉廣告吧？」

　　「不不……你看我像拉廣告拿回扣的人嗎？」蔡東權笑笑，轉入了正題，「李麗麗是吳峰的表妹！」

　　陳書記身子一震，張了張嘴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不過，他對蔡東權這種時候兼惠口檢察長，還帶著李麗麗的金牛來見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想，這吳峰不就是你蔡東權的妹夫嘛，何必拐這麼大彎子，把李麗麗推出來做擋箭牌。唉，這或許就是官場吧？在官場與情場之間，孰重孰輕，有哪一把秤能稱得出來呢？當初，要不是考慮到焦言、蔡東權這些人，他又怎麼可能只把吳峰暫時放在看守所，而不讓檢察院提起公訴判刑？！現在，檢察院領導換了，而且換的還是吳峰的妻兄蔡東權，這讓他對如何處理吳峰之事，突然有了主意，便問：「上頭對吳峰怎麼處理，你來之前，有什麼交代沒有？」

　　蔡東權當然知道陳書記所說的上頭是誰，但他搖了搖頭，「關於如何處理吳峰的問題，焦市長說，他相信陳書記會懂得如何做，陳書記是個聰明人。」

　　陳書記被蔡東權這樣恭維，心裡頗不舒服，但也沒辦法，他遲疑了一下，說：「蔡檢，我倒要請教你們檢察院，這事……」

　　蔡東權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吳峰是公安局的人，對他如何處理，是公安局的事，跟我們檢察院無關。」

　　陳書記沉默了幾秒鐘，拍拍蔡東權的手背笑了：「蔡檢，還是你們市里來的領導水準高、刀法快，砍了人家的頭，人家還會說好！好，好！快刀！」

　　蔡東權笑笑，站起來，「陳書記真會開玩笑，我得走了。」

　　陳書記抬腕看看手錶，「噢，時間不早了，我請你吃晚飯。」

　　蔡東權擺擺手，「免了吧，檢察院那邊已有安排。」

　　陳書記瞪了蔡東權一眼，「蔡檢，縣裡再窮，請你吃餐飯還是請得起的。」

　　蔡東權見陳書記這樣說，只好坐下，「那好，不要太麻煩，簡單一點兒就好。」

　　「再簡單不過了，我們不在縣政府餐廳吃，我帶你去一個小吃店吃狗鞭。」

　　「什麼？吃狗鞭？」

　　「你不知道，那裡的狗鞭，特別好吃。在一個砂鍋裡，放入狗鞭，再配以龍眼、紅棗、枸杞，用溫火燉七八個小時，爛爛腐腐，全成了泥漿，用湯匙舀著吃，入口清甜，落肚熱乎，那才叫享受人生呢。」

　　陳書記說得神秘兮兮，把蔡東權的胃口吊得老高，他看了陳書記一眼，卻說：「陳書記，這樣吧，我出個跟這鞭字有關的成語，你猜對了，我就跟你去吃，猜不出來，就不去了。」

　　陳書記在省委黨校處級幹部班學習的時候，和蔡東權同住一間宿舍，晚上沒事經常開開玩笑、說說笑話，也就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蔡東權見陳書記應了，晃著腦袋，煞有介事道：「這個，這個公馬為什麼比母馬跑得快？」

　　陳書記眨眨眼睛，笑了。去年國慶放長假，他去西安秦陵旅遊，看到供遊客照相的一匹公馬，腹下露出一大截長長的東西，開始還不知道為何物。走近細看，才知是馬鞭！想到這兒，他哈哈大笑。

　　一個星期後，《鎮龍日報》頭版右下角刊出一條消息，惠口嚴肅處理公安隊伍的害群之馬，公安局原副局長吳峰被開除出隊。

　　消息出來後，懂點兒法律知識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稱這樣處理太輕了，公安幹警執法犯法，販賣假幣一千萬元，起碼得判十年八年。開除出隊，未免太輕描淡寫了，這背後，肯定有人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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