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商之嘴臉(38)_孫雄

三十八

　　為了在兩會召開前充實政府辦中層幹部力量，政府辦主任會議決定，擬任簡光光為綜合科副科長、唐義為調研室副主任。本來科級幹部政府辦可以自行行文，但考慮到政府辦是市政府的司令部，直接為市長鞍前馬後服務，為慎重起見，吳秘書長還是把「關於簡光光等同志的任職通知」文稿報給了焦言。

　　焦言接過文稿，對幾個人名飛快地掃了一眼，然後拿起鉛筆，在簡光光的名字下畫了一個問號，開始發表意見：「名單裡好像少了楊長同志吧？楊長同志擔任副科長已經好久了，為培養年輕人，他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我看他當行政科長挺合適嘛。至於……唐義同志，過去我對他瞭解不深，這段時間，經過考察瞭解，我認為這個人還是很有才氣的，問題是要能為我所用，這一點，如果他能向楊長同志學習學習，就更好了。綜合科不是沒有科長嘛，不如讓他一步到位。年輕人嘛，壓點兒擔子還是有好處的。」

　　「那，簡光光……」吳秘書長問。

　　焦言站起來，又坐下，「這個簡光光呀……我本來想培養他作縣區後備幹部人選，把他放到鎮裡去鍛煉鍛煉，可我發現他對社會科學方面有研究，這樣吧，為了發揮他的專長，讓他去市委宣傳部吧，作為市社會科學聯合會秘書長候選人，籌建市社會科學聯合會。前幾天，我碰到了黃部長，已經跟他打招呼了。」

　　吳秘書長點點頭表示贊同，眼珠卻骨碌碌轉動著。焦言以前老認為唐義傲氣、不主動接近領導，現在突然對他厚愛有加，其中必有緣由。當想到唐義不久前寫的市長救孩子的報導時，他笑了。楊長的提拔，那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對開始將簡光光捧上天，到現在又要把他打入冷宮，倒有點兒意外。是不是跟青青有關係呢？要簡光光作為市社會科學聯合會秘書長候選人，候選候選，什麼時候選，能不能選得上，那可就不好說了。

　　官大表准。焦言的指示，通過吳秘書長傳達，政府辦主任會議的決議就這樣被否決掉了。

　　第二天，楊副科長成了行政科楊科長，唐義同志也成了唐科長。簡光光卻恍如隔世，拿著一份介紹信，三步兩回頭，一臉沮喪地向市委機關大樓三樓市委宣傳部走去。一時間，他想起了小時候看神戲，一個扮紅臉的招著手笑，笑紅了臉，一個扮黑臉的踏著黑色的鞋，黑到了心。不由得頭一歪，趁人不注意，往地上大口「呸」了一聲，罵道：「操他娘×，你做我初一，說不定哪天我做你十五！」

　　市社會科學聯合會有一塊正處級事業單位招牌，四個編制。由於屬群眾團體，主席、副主席乃至秘書長都必須通過選舉後報組織部任命產生。所以，簡光光任職的事只能等確定了主席人選後召開成立大會，才能被理順。沿海地區，人們都熱衷於發展經濟，誰還會想到可有可無的社科聯。

　　簡光光報到後，問分管社科聯的和副部長，他在哪兒辦公。和副部長坐在辦公桌前，怔怔地望著他，不動，也不說話，只是把原本搭在左腿上的腳放下來，隔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站起，無可奈何地說：「走，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儘管和副部長臉上不熱情，簡光光想到社科聯目前只有自己一人到位，不久後也會如和副部長一樣，享有單人辦公室，心裡就又喜滋滋起來。

　　和副部長帶簡光光走到樓道盡頭，手一指，低聲說：「你看，這就是你的辦公室。」

　　簡光光正想著心事，聽和副部長叫他看辦公室，他抬起一看，心底立刻就浮起一股壓抑不下的涼意：WC，旁邊還有一個煙斗。這不是男廁所嗎？！

　　「老弟，你不要吃驚。老實跟你說吧，接到人事通知後，我就找了市委辦行政科，要求給社科聯安排一間辦公室。行政科說機構多，辦公室緊，暫時無法解決！我跟行政科的人開了個玩笑，說那只有讓社科聯的同志到廁所間辦公了。想不到這話竟啟發了他們，陳科長說，市委大樓每一層樓道兩側都有公共男女衛生間，你們宣傳部女多男少，領導套間又都有帶衛生間，不如騰出一個公共男衛生間，改裝一下，給社科聯作辦公室。我回到部裡向部長作了彙報，部長平常很少發脾氣，這回也罵娘了，但又能怎樣？我說小簡同志，先忍忍吧。」

　　鎮龍社會科學居然要在衛生間裡生根、開花、結果，簡光光大為震驚，他看了看和副部長由於苦笑顯得有些扭曲的臉，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改裝費呢？」他問。

　　「我已找了焦市長，焦市長非常支持，批了3萬元。」和副部長見簡光光默許了，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已經替你找了包工頭，明天就叫他來改裝，你看好不好？」

　　「好！好！衛生間將要豎起鎮龍社會科學的大旗，哪有不好？！」簡光光嘟著嘴走了。他心裡這叫堵啊，如被人撒了一把鹽、一勺醋，真他娘的不是滋味。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幫當官的掌權的一定都是吃狗屎長大的，不然，為何做事如此缺德。聽聽，聽聽，什麼焦言非常支持，支持個屁！和副部長跟和珅同宗同姓，也不是好東西！別以為他坐在高背椅上，是在為黨為人民辦公做事，已找了包工頭？哼！不就是要攬這個「廁所工程」嗎？不就是為了一兩千元的回扣嗎？！

　　社科聯暫時只有簡光光一個人。不論是扛棺材、放紙錢，還是包孝子兼哭，什麼事都得他一個人做，而實際上，又什麼事都做不了。一氣之下，除了每月八號準時到財務科領工資外，簡光光乾脆不上班了，而奇怪的是竟從來沒有人過問。唯有唐義還時常到他家，看看他，勸說他，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而每當這時候，簡光光又總是紅著眼說：「夾著尾巴做人？你說得倒輕巧，那是我們大男人待的地方麼？整天聽隔牆那些小女人稀裡嘩啦的屎尿聲……」

　　唐義無言，只好不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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