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商之嘴臉(31)_孫雄

三十一

　　「哦，這個陳老大不簡單呀。」唐義道。

　　「小唐，你不要插嘴。」焦言白了唐義一眼。

　　「陳老大人老鼻子白，好色，看到蝦仔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臉蛋又圓又白，兩頰還溢著些紅暈，早已把持不住自己……蝦仔一見陳老大，就用惠口話說，這個小妞兒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給你消消氣的，剁耳朵的事就免了吧。陳老大見大美人從天而降，早把剁耳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如此這般，屬雞的馬虹就被屬虎的陳老大帶骨連毛一口吞掉了。馬虹被困在島上，想跑，跑不成。想跳海，心又不甘。」

　　焦言聽得入神，當聽說馬虹帶骨連毛被陳老大吃掉時，沉不住氣了，「這個陳老大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大老遠來了，抱著貢獻聰明才智的熱情，反而被做了……」

　　唐義右手攥成拳頭，狠狠砸在自己左手心上，問：「後來呢？」

　　吳峰晃了晃腦袋道，「後來，有人向我舉報，蝦仔在企鵝嘴裡印製假人民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帶領刑警，駕著快艇，沖上了企鵝島，沒抓到蝦仔，也沒發現印製假幣的印刷機、油墨和紙張，倒把在洞裡昏睡的馬虹抓了。」

　　「陳老大呢？抓到了沒有？」唐義急切地問。

　　「沒有。陳老大那天剛好去了香港，沒抓到，到現在也沒發現他回企鵝島。」

　　「馬虹呢？現在人在哪兒？」焦言想了想，若有所思。

　　「馬虹見我是個員警，從石板上跳下來，一下子跪在我腳下，哭喊著不要公開她的身份，說她是被騙來的，以後還要做人。看她那樣怪可憐的，跟我一起去的幾個幹警就湊了些錢給她，讓她回老家去。可她卻悄悄把我拉到一邊，說現在沒臉回去，問我附近有沒有尼姑庵。這樣，我就把她送到了玄清山。釋大慧收留了她，她現在是尼眾佛學院教導室副主任，教英語。」

　　焦言一揚頭，沉重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噢，馬虹，現在在玄清寺……」

　　唐義用手捏捏鼻子，拖著一種好奇的腔調，「等一下可要想辦法會會這位大美人囉。」

　　這時，天空中飄飄揚揚下起了小雨。

　　越野車駛過一座由二十幾根木頭拼接起來的小木橋，焦言摁下車窗，清新的山風帶著山野野菊花香吹進車內，依稀還有小溪潺潺的流水聲。抬眼遠望，玄清山已在眼前，沐浴在灰濛濛的霧靄雲海中。

　　5

　　越野吉普車剛在玄清山山門前停下，小雨就停了。太陽從雲靄中鑽出來，滿山遍野的花花草草被小雨清洗了一番，清亮透綠。偶爾幾聲從山谷深處傳來的鳥鳴，更使人覺得如入世外桃源。

　　門樓由清一色的灰白花崗岩石砌成，四角上翹的飛簷直插藍天，巍峨壯觀。三道拱形大門，正門上方套金刻著「世外淨土」四個大字，肅穆莊嚴。

　　焦言叫吳峰把吉普車退到停車場不顯眼的僻靜處，並用一塊鐵板擋住車牌，以免惹眼。這才同吳峰、唐義一起，走進山門。

　　山門裡，竹林掩圍之內，是北高南低上萬平方米的山坡地。

　　就在這一片廣場式的山坡地之上，寺廟建築依山而建，三層三進。左側一條水泥道環繞建築物，沒在林蔭中，幾乎直達山頂。水泥道右側，是級級相連、中間又以平臺過渡的白色花崗岩石階，與建築物相接。一個個大平臺，一排排建築，從下向上仰望，青磚紅瓦，飛簷游龍，層層疊疊。整個建築群掩映在參天古樹和藍天麗日中，令人有種騰空入仙的感覺。

　　一位身披黃色袈裟的老法師，帶著數百名身著條布縫綴而成的咖啡色布衣的尼眾，在山坡地上列成長長的兩行佇列。尼眾們雙眼微閉，雙掌抱胸，朝山寺方向行三步一拜朝聖大禮。

　　何謂尼眾？即佛教信徒為求解脫出家修行，出家，先要剃髮，這是取得僧尼資格的必要條件。佛教徒有四類，稱為四眾弟子，即出家男女一眾，在家男女二眾，出家男眾為比丘，出家女眾為比丘尼，比丘尼俗稱尼姑，凡三個或三個以上比丘尼合而共處即稱尼眾。

　　尼眾們站起身時，那剃得青亮青亮的頭皮滾圓滾圓，一個接著一個，如蒼翠的青棗在山野上搖曳，茫然一片。而尼眾動作整齊、頭手伏地、屈腿翹臀行朝聖大禮時，臀與臀之間，高高低低，又如波谷浪峰一浪接著一浪。

　　焦言眉頭微皺，難道映著金身的佛祖，俯視著匍匐在腳下的芸芸眾生，經過這樣三步一拜，會傳遞給人們趨吉避凶的法力？

　　吳峰眼尖，扯了扯焦言的衣襟，小聲說：「焦市長，你看，跟在黃袍法師後面右排的第一個，那就是馬虹。」

　　經吳峰的指點，焦言的目光轉到了馬虹身上，直到大隊尼眾魚貫走入大雄寶殿，才扭過頭對站在身後的吳峰說：「吳局長，等一下我們上山求個簽吧。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吳峰兩手一攤，「我的身份，除了馬虹一人知道外，沒人知道，而馬虹就是看到我，她現在已入佛門，也不一定會認我。至於唐義，就更加沒人理會他了。問題是你，我就不敢打保票了。你幾乎天天上電視、上報紙，而玄清山的方丈、尼眾佛學院的院長釋大慧，可是惠口縣佛教協會的會長，鎮龍市人大代表，肯定認識你的。」

　　焦言嘴唇蠕動一下，現出些許遲疑，「那就……隨緣吧。」

　　吳峰、唐義連連稱是，隨焦言沿香道拾級而上。

　　踏進天井，便是前殿。前殿門樓上，趴伏著一對弓背昂首的青龍，戲弄著一團烈焰熊熊的火球。青龍在雲海中翻騰，栩栩如生。青龍下的屋脊及飛簷下面，列滿了造型各異的古代人物，敘說著唐僧取經、八仙過海、桃園結義等民間傳說和歷史故事。這些巧奪天工的建築精品，全由潮汕工藝瓷片鑲貼而成，十分精美。

　　前殿左側，築有一道圍牆，圍牆上一道圓拱門，經這道門，可以進入尼眾學院校舍，一般香客是不能進去的。那裡是世外桃源，還是煉獄？誰知道呢。

　　焦言以普通香客的身份走入寺內，趁傍晚時分香案神台沒人禮拜，便暗示吳峰替他點了三根長長的香，朝菩薩禱拜了三下，隨手插到案臺上，然後，跨前半步，閉上眼，頗為虔誠地在籤筒裡抽了根簽。心裡轉了幾轉，省颱風受災損失調查組的到來會不會對仕途構成影響？那個背影頗為惹火的馬虹容貌如何……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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