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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悠悠搖頭,又想了想說:「不痛不癢的。」

  靳知遠站起來,看了看手術椅上的悠悠,皺眉問道:「你上次說上火了,就是說這個?」

  王醫生又看了一會,拍拍悠悠的手臂:「還是做個小手術割掉吧?是塊息肉,長著時間長了,倒可能會惡化。」

  悠悠愣了一下:「它不會自己好麼?」順便將眼光投向了一邊的靳知遠,目光輕輕觸了一下,又很快的彈開。

  靳知遠不去看她,只是伸手扶在她肩上,問醫生說:「現在?」

  王醫生點點頭:「這個東西自己肯定不會退下去,肯定要做手術。就是稍微有點疼,還要縫幾針。」

  悠悠一下子就發悶了,跳下了椅子,緊緊抓著靳知遠的手:「舌頭上縫幾針?我不要。」

  醫生倒是無奈的搖搖頭:「它可能會越來越大,你現在不割,將來也要割——再回去想想吧。」

  悠悠很敏捷的坐起來,後面看上去頭髮還壓得亂亂的,似乎害怕靳知遠喊她。靳知遠走到醫生身邊,似乎有些猶豫,低聲問道:「王醫生,舌頭上縫幾針,那怎麼說話和吃飯?」

  「舌頭癒合能力很快,一般一個星期左右就可以拆線了。吃飯就吃些軟的東西,開始兩天最難熬,後來也就好了。」王醫生一邊整理一邊說:「你去勸勸她,早點來做手術,那個東西長在那裡……總是不好的。」他又問:「你們放假了?那就更好了,也不會影響學習。」

  悠悠出了門就要打車去買車票,靳知遠拉住她,語氣很沉著:「不急,我們做完手術再回去。」他的眸子裡沒有笑意,深沉的像是研磨很久的墨滴。

  悠悠只是搖頭。

  「把手機拿出來,給你媽媽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做手術。」靳知遠的語氣越來越冷,眸色也是愈發的清冷,「施悠悠,你這是病急諱醫。」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講話,「明天去做手術。」

  悠悠不去看他說話,只是抿著嘴,靳知遠看見她的側面,睫毛纖長,隔了很久才眨了眨,可就是不說話。

  他又有些心疼,覺得握著的手都愈發冰涼起來,只能低聲安慰她:「我問過醫生了,七天就好了。」悠悠終於覺得應該回應一下,她吸了口氣,語氣很可憐:「靳知遠,我怕疼……」

  靳知遠笑了出來,神情溫和,只是說:「不會很疼的。」

  後來悠悠給家裡打電話,父母都很著急,不過年關在即,兩人也抽不出時間來學校照顧她,悠悠只能安慰他們:「沒事,醫生說是小手術,一個星期就好。我有同學還沒走呢,會照顧我的。」

  「你去理一下東西,這星期就住我家。」吃晚飯的時候靳知遠吩咐悠悠。食堂裡已經冷冷清清,只開了幾個視窗,本來就不好吃,現在選擇的餘地又少,悠悠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那怎麼行?我不好意思。」悠悠糾結在手術這件事上,每次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它分明就是一個極大的潛伏在深處的怪獸,時不時露出幾分端倪,讓人心生戰慄。

  「施悠悠,醫生說做完手術你只能吃軟的東西,你住我家,正好讓阿姨做。我姐出差去了,你有什麼不好意思?」靳知遠抬頭看了她一眼,「而且還要輸液,每天跑來跑去不方便。」他說的很嚴肅,「我這是盡到照顧同學的義務。」

  其實悠悠看似氣焰囂張,可是但凡靳知遠決定的事,抗爭到最後,到底還是沒辦法的。翌日還是理了些東西,和他一起回家。他家離商業區很近,靳知遠簡單的說這是方便他姐姐上班。悠悠看著光可鑒人的電梯門,身邊的男生穿著黑色的登山風衣,顯得清瘦而英俊,他還是習慣性的扣著她的十指,拉了她一下:「到了,走啊!」

  他打開門,悠悠在他身後踮腳望去,廚房裡還有動靜。一個中年阿姨探了半個身子出來:「回來了啊?」

  譚阿姨一見到悠悠,居然就眉開眼笑:「哎呦,你是知遠的同學?怎麼看起來很小啊?還帶牙套呢?我女兒去年也在帶啊。」

  悠悠禮貌的問了好,看見牆上掛著一副很大的照片,她跑過去仔細的看:「這是你姐姐啊?長得好漂亮啊!」他家大概都長著桃花眼,靳知遠很少笑,所以眼神往往清冷冷的,有些內斂而沉穩。可是他姐姐的眼睛,真的是媚如春絲,眼角微煬,走在街上,一定是回首百媚生的女子。

  靳知遠「嗯」了一聲,把悠悠帶進一個房間:「你住我的房間。」他的房間幾乎沒有裝飾,除了書架上好些原版的英文經濟學教材,就是一張內德維德的大幅海報,就貼在床頭。悠悠忍不住笑:「原來你也搞個人崇拜啊?」他看了一眼海報,畫上的男子金髮飛舞,一派昂揚的鬥志:「是我姐非要幫我貼上去的。她說我的房間什麼都沒有,一定要稍微裝飾一下,後來就隨便拿了一張我勉強能接受的。」

  吃完飯譚阿姨邊收拾邊問:「晚上想吃什麼?」

  靳知遠看了看時間,說:「我無所謂。阿姨,你做些水蒸蛋、豆腐羹之類的東西。」

  牆上的時鐘已經慢慢移向了兩點,悠悠笑的有些勉強,靳知遠起身去拿她的外套,邊催她:「走吧。」

  他開了靳維儀的車出門,悠悠坐在副駕駛座上,雙眉緊鎖。等紅燈的時候,靳知遠看了她一眼,存心開玩笑:「我的車技沒那麼差吧?」

  悠悠一下子轉過臉來,一長串話說得很流暢,顯然蓄謀已久:「靳知遠,我們回去吧?我想過了,既然長著不痛不癢,也沒什麼大事的,好不好?」

  可是他跟著車流,索性就沒理她,一路穩穩當當的開到醫院,拉著她下車。

  王醫生拿著針管走坐下的時候,靳知遠左手遮住悠悠的眼睛,在她耳邊說:「很快就好了。」他的手指冰涼,覆蓋在悠悠臉上,就像涼風輕掃,驀地遮去了驚慌到極點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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