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 上頁 下頁


  柳葉點點頭,我就親了一下她的手腕,她嬌笑道:完了完了,一點兒都不疼,肯定是在做夢。鬧了一會兒忽然又說:角子,今晚給不給我寫詩呀?

  我逗她:詩都是騙女人的,騙到手就不寫了。

  柳葉拉下臉給了我一拳,我趕緊哄她,見她鳳顏盡展才說:葉子,那樣的詩我今生只寫給一個人,而且只寫一次。

  柳葉笑道:行啦,別表決心了……說起來咱倆跟耶誕節挺有緣的,以後就定在耶誕節結婚好不好?

  我說:好啊,孩子也設計在耶誕節出生,名字也取成劉聖誕。

  柳葉說:算了,一個耶誕節好幾項慶祝內容,會很累的。我早想好了,以後咱倆生男孩兒叫劉邦,生女孩兒叫劉巧兒。

  這個平安夜,我們先去玉光街教堂看洋法事,和一幫基督徒們虔誠地唱Silent Night,然後花二十塊錢下了次館子,花十塊錢看了場電影,最後相擁著徜徉在史達林大街,細細感受一系列接踵而至的幸福。國際酒店門前的聖誕樹高大而華麗,柳葉駐足看了一會兒,忽然貼在我耳邊說:角子,有你陪著,我一輩子都不嫌惡。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一B3

  1993年下半年,柳葉所在的區政府搞起了精簡運動,她沒後臺沒關係沒資歷,結果哢嚓挨了一剪刀。公佈結果那天,一位有點實權的豆腐愛好者找柳葉談心,說只要她默默配合領導工作,就可以通過特殊管道留下來。柳葉二話沒說就收拾東西回家了,然後可憐兮兮地來廠裡找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丟了馬,不一定就撿不到駱駝。柳葉很快應聘去了一家港資公司,在人力資源部做培訓助理,雖然那不是鐵飯碗,但天天有正事兒幹,收入也翻了一番。柳葉用新單位的第一個月工資給我買了一套西裝,到我宿舍一邊給我試衣一邊說:角子,現在我掙的多了,你就別再熬夜給人翻譯資料了,身體熬壞了可划不來,你現在總掉頭發就是熬夜熬的懂嗎?

  柳葉的關心頭一次讓我覺得自己很窩囊。我靜心一想,該他媽找一找出路了,再在廠裡這麼混下去必廢無疑。不久,廠裡因為效益不好停發了兩個月工資,不少人都卷起鋪蓋另找山頭了。我和柳葉合計了好幾天,終於也忘恩負義地辭了職。科長不放行,不放行我也要走;人事處卡關係,我說我飯都吃不上了,還在乎那幾張破紙嗎?

  我先在一家日資食品企業幹了半年,後來實在看不慣小日本兒以及那些酷似偽滿漢奸的同胞,就仗著會英語懂技術善言辭,跑到一家美資公司應聘銷售工程師,順利通過了英語筆試和初次面試。

  最後一輪面試,由於包括我在內的三個倖存者表現都很牛逼,考官就加試了一道邏輯題:村子中有五十個人,每人有一條狗,五十條狗中有病狗,人們的任務就是要找出病狗。每個人可以觀察其他四十九條狗,以判斷它們是否生病,但唯獨不准看自己的狗。大家不能交流觀察結果,也不能告訴病狗的主人,一旦誰推斷自己的狗有病,就必須槍斃它,而且每個人只有權利槍斃自己的狗。第一天和第二天村子裡很平靜,第三天終於響起了槍聲。試問村子裡有幾條病狗及相應推算方法。柳葉以前和我玩腦筋慢轉彎時,給我出過類似的難題,所以我輕車熟路瀟灑勝出。

  新東家號稱國內同行老大,母公司連續十年在世界五百強中排名前一百位。初到公司時我比劉姥姥進大觀園還暈,找到北後才明白原先的兩家單位最多只能算街道作坊,同時也堅定了在公司長期戰鬥下去的決心。

  我請柳葉到威廉士堡吃了頓慶祝性洋餐,然後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到富麗華大酒店喝茶,結果一看茶價就傻眼了,最便宜的薰衣草茶也要七十元。柳葉說不喝了,站起來要走。我抹不開面子,拉住她說既來之則喝之,於是就點了壺薰衣草茶,一邊裝模作樣地對飲,一邊回憶美好的大學時光,感覺畢業後光陰的車輪忽然加快了,真他媽有點兒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思。

  薰衣草茶味道淡而奇,用檸檬片擠點汁進去,顏色立刻發紫,勾起我倆無限童趣。一壺茶眨眼喝光,為了在人家茶座上多賴一會兒,我兩次叫來免費白開水,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壺里加,如此幹喝了兩個多小時,以為占了大便宜,走時服務小姐竟說可以免費添茶添水,把我的鼻子都氣歪了,柳葉也笑疼了肚子。

  我在青雲街租了一間二樓的房子,很破的日式老屋,木質地板一踩就響,上下樓還不隔音,有時半夜能同時聽見一樓和三樓在做愛。我咬牙住下來,就貪圖房租便宜,一個月一百元,包水電煤氣費,哪兒找去呀!不過便宜沒那麼好撿,由於這房子在房東的親戚之間有主權爭議,房東怕走漏了風聲,就讓我打上遠房親戚的旗號,並牢記其家族主要成員的姓名和關係,以防內部人士盤問。為了房東也為了自己,我在這上面沒少做無用功。

  柳葉總來租屋,幫我做飯洗衣收拾屋子,還不停地添置東西,使十平方米的小屋越來越像個家。我說:在這兒暫時住幾天,租到好房子就搬走了,費那個勁幹啥?柳葉說:住一天也是家,住一天就要有一天的好心情。柳葉畢業回大連後一直住在父母家,而我又住在集體宿舍,嚴重限制了我們的曖昧活動。現在終於有自己的空間了,想怎麼鬧就怎麼鬧,快樂得幾乎傻掉。

  以前我在破敗國企上班,總覺自己虎落平川顏面掃地,所以一直沒和外界有太多聯繫,如今進了大牌外企,多少有了點兒溝通的底氣,社交活動便日漸頻繁。在大連闖蕩的校友一抓一大把,但和我過從甚密的只有顧蕾和大李子等人,他們和我在國企交下的哥們兒孟慶鈞一起,當仁不讓地成了我朋友圈中的核心人物。這幫人重情重義,但有個共同缺點,那就是女朋友太多,偶爾還出沒歡場,所以沒少遭柳葉的白眼兒。

  柳葉總在我耳邊吹風:角子啊,你交啥樣的朋友我管不了,可你要是不學好,看我怎麼收拾你。我說:放心吧媳婦兒,我和他們打成一片,目的就是要把他們往高層次上帶。

  1994年元月,我三個月試用期滿,開始正式出去跑業務。第一次出差是到安徽滁州,趕上省區經理請幾個重量級客戶吃飯,於是被無情地推到了酒桌前線,結果上帝們喝高興了我卻趴下了。腐敗小分隊接著轉戰到了歌房,經理豪爽地請客嫖娼,一人配備了一件濃妝豔抹的「床上用品」。我從未見過這種刺激場面,很想在人肉上試試牛刀,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還是客氣地退了貨。經理指著我的鼻尖罵:你少他媽裝純,主人不幹客人怎麼幹?今晚你要是攪我的局,明早就滾回大連去。

  我只好把被我趕跑的小姐找回來,關在小房間裡談人生理想。她與我同歲,1988年高考落榜後墮入風塵。我很同情她,暗想假如自己那年高考也名落孫山,沒準兒也會上呂梁山當土匪。她給我介紹滁州的風土人情,說市郊南山裡有醉翁亭,接著開始背誦《醉翁亭記》,聲音好似泉水叮咚,又如珠落玉盤。

  聽著聽著,我這個醉翁有了生理反應,忽然間好想幹壞事兒了,可眼前不斷閃過柳葉的影子,整得我像一隻彷徨的耗子,想偷燈油吃又怕燙著嘴,最後只好通過簡單的摟摟抱抱敗了敗火,勉強保住了金身。事後我對柳葉有所負疚,但更多的是為這位小姐感到悲哀,她雖是小姐,但離天使只有一步之遙。

  說句唯物主義的心裡話,我對柳葉之外的女人的身體有一定的探求意向,對地下工作者們的業務內容更是充滿遐思,但我聲明這僅僅是好奇而絕不是圖謀縱欲。回到大連後,我時常會想起滁州那個會背《醉翁亭記》的煙花女子,有點兒後悔沒有徹底消費她一次。

  孟慶鈞和顧蕾等人聽我講完滁州見聞,挨個兒以身說法給我洗腦,說我是半個婦道人家,受三從四德毒害太深,再不開放搞活就會被歷史的車輪碾成肉餅,還說現在的大氣候是多邊主義,腳踩兩隻以上的船才符合科學規律和人類追求。他們的厥詞我只當放屁聽響,但也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躍馬揚槍縱橫天下,偶爾泡個妞撒個野打什麼緊呢?

  開春兒時,我被公司送到美國芝加哥培訓了半個月,回來後說話底氣充沛聲如洪鐘,用顧蕾的話說,這叫老太太扔拐棍兒——抖起來了。不久我又被任命為遼寧地區行銷主管,工資突破了千元大關,用我自己的話說,這叫老太太開手扶拖拉機——抖上加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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