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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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差不多吧,但是他們倆的肩膀有一點重合了,老三的肩膀疊在那女的肩膀後面,所以——所以剪開之後,老三就——少了一個肩膀。你不要告訴他呀,這不吉利的——」長芳看上去並不是很相信這些,仍舊笑嘻嘻地說,「要是哪天老三肩膀疼,那就是因為我剪了他一剪子——」 「他肩膀疼活該。他這人怎麼這樣?家裡有未婚妻,又在外面——給別人錢——」 長芳驚訝地說:「家裡有了未婚妻就不能在外面給人錢了?他一片好心幫忙嘛,又沒什麼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他,以為他在打你主意,他不是這樣的人。他這人心軟,見不得別人受苦。我們村的那個曹大秀,還不是受過他的幫助?」 「哪個曹大秀?」 「就是那個——那個她爹是個酒鬼的,別人都叫他『曹三頓』的,你忘了?有一天老三在我們家吃飯的時候,『曹三頓』找來了,問老三要錢的那個——」 靜秋想起來了,是有那麼一個人。她以為是什麼人問老三借錢,就沒在意。她問:「老三幫過『曹三頓』的女兒?幫她什麼忙?」 「大秀她爹愛喝酒,她媽很早就死了,可能就是被她爹打死的。她爹是喝多了也打她媽,喝少了也打她媽,沒喝的更要打她媽。她爹是一日三頓都要喝酒,一日三頓都要打她媽,不然怎麼叫『曹三頓』呢? 大秀她媽死了有些年了,她爹又不好好下田幹活,隊裡派他養牛,他也是經常喝醉了,讓牛跑出圈了,吃了莊稼,被隊裡扣工分。他最要不得的就是有幾個錢,就要買酒喝掉那幾個錢。從大秀十四、五歲起,她爹就在尋思把她嫁了好換幾個酒錢。 大秀什麼陪嫁都沒有,又攤上這麼個爹,村裡人真的有點不敢要她。後來她爹就把她許給老孟家老二了,那男的有羊角風,發作起來嚇死人,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見哪兒倒哪兒,遲早是個短命鬼。大秀不肯嫁,她爹就打她,往死裡打,說白養了她這麼多年,人家都說女兒是爹的酒葫蘆,我怎麼生下你這麼個屎葫蘆,尿葫蘆——」 靜秋猜測說:「那——老三就——答應把她娶了,好救她一命?」 「哪裡是那樣,老三就給她爹錢買酒,叫他不要把女兒往火坑裡逼——大秀她爹只要有酒喝,女兒嫁誰他其實也不操心,後來就沒逼著大秀嫁那個羊角風了。但是老三就脫不了干係了,大秀她爹一沒酒錢了,就跑去找老三,說這都怪你,你那時不從中作梗,我大秀早就嫁了好人家,給我把酒錢掙回來了。老三怕他又打大秀,每次就給他一點酒錢。 後來大秀的爹就得寸進尺,逼著老三把大秀娶了算了,說你殺人殺到喉,幫人幫到頭,你娶了我家大秀了,我就不愁酒錢了。 大秀對老三倒是有那個心思,誰不想嫁個吃商品糧、爹又是大官的?再說老三人又長得好,脾氣也好。大秀經常跑工棚去找老三,要幫他洗被子什麼的,但老三不肯,我姐也不讓,都是我姐搶著拿回來洗了——」 「你姐——喜歡老三哪?」 「嗯,我姐叫大嫂去給老三過過話,但老三不肯,說他在家裡有未婚妻,我姐哭了幾回,還發誓說一輩子不嫁人了。不過後來她跟趙金海對上象了,就不守她的誓言,成天慌著嫁人了。」 「那你——剪那張照片是想幫你姐的忙?」 長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姐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照片我是前不久才剪的——」 靜秋的心砰砰跳,心想可能長芳看出她的心思,幫她剪了那張照片。她問:「那你——幫誰剪?」 「幫人剪是沒用的,一定要自己剪的。」長芳坦率地說,「不過我剪他們的照片也沒用,只能把他們剪開,不能把我跟他剪攏。老三瞧不起我們這些人的,聽說他跟他未婚妻從小就認識,兩個人的爸爸都是大官,我們算老幾?所以說呀,他給你錢,只是幫你,不是在打你主意。我勸你有錢就拿著,因為你不拿他的錢,別人也會拿他的錢,何必讓『曹三頓』那樣的人拿去喝酒呢?」 第十八章 靜秋覺得好難受,長芳越是替老三撇清,她就越難受。以前她還覺得老三幫她是因為喜歡她,雖然她礙於自尊心不願接受,但她心裡還是很感動的。現在聽了曹大秀的故事,心全都涼了。 她想老三一定抱過曹大秀了,既然他跟她認識這麼短時間就敢抱她,那他跟曹大秀認識的時間長多了,不是更會抱大秀嗎?看來老三就是書裡面說的那種「紈絝」公子,雖然她沒查字典,不知道這個「絝」讀什麼,但那意思她已經從上下文裡揣摩出來了,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占女孩便宜的那種人嗎? 想到這些,她感到自己像被老三玷污了一樣,特別是嘴裡。被他隔著衣服抱過,洗了這麼多次衣服這麼多次澡,應該洗掉了吧?但他的舌頭還伸到她牙齒和嘴唇間去過,想想就噁心。她狠狠吐口唾沫,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 長芳想把錢塞回靜秋手中,說:「你拿著吧,你答應了的,不能說話不算數。」 靜秋像被火燙了一樣,一下跳開,那些錢全都掉地上了。她也不去撿,只站得遠遠地說:「我答應的是收你的錢,我沒答應收他的——髒錢,你把他的錢帶回去吧,不要害得我明天專門為了這錢跑一趟西村坪,耽誤我出工——」 她說這話的口氣和臉色一定都是很不好的,她看見長芳有點害怕一樣地望著她,膽怯地問:「這錢怎麼就是——髒錢呢?」 靜秋不敢把老三抱她的事說出來,只說:「你搞不清楚就別問了。」 長芳一邊蹲在地上撿錢,一邊囁囁地說:「這怎麼辦呢?我把他給的路費也用了,現在又沒辦成,你叫我怎麼向他交代?你就做個好人,把錢收了,算是幫我吧。」 靜秋不想讓長芳為難,就安慰說:「不要緊的,你回去就跟他說我在瓦楞廠糊紙盒,工錢高,工作很輕鬆,用不著他的錢,也用不著他操那些——瞎心。你這樣說,他就不會怪你了——」 長芳想了想,答應了:「我幫你撒這個謊可以,但你要幫我把謊話編圓了,教給我,我才會說。我這個人不會撒謊,一撒謊就心慌,被你們七問八問的,就問出來了。這次老三教了我好多遍,結果被你一哄,我還是說出來了。」 靜秋就幫忙編了個謊,連瓦楞廠的地址、大門朝那邊開都告訴長芳了,要她回去就說今天是在瓦楞廠見到靜秋的,靜秋這個暑假就是在瓦楞廠做工,再不用到別處去做了。 長芳囑咐說:「那你真的不要去做那些危險的事啊,你要是出了事,老三就知道我在撒謊了。」 送走長芳,靜秋捨不得再花錢坐公共汽車,就自己往回走,一路上腦筋裡都是那個曹大秀。她沒見過曹大秀,但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穿得破破爛爛,但長得眉清目秀的女孩形像。然後是老三的形象,再然後是他在山上抱大秀的畫面。大秀得了老三的恩惠,肯定是老三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估計就是老三要把舌頭伸大秀嘴裡去,大秀也不會有意見。 回到家,她覺得頭很疼,飯也沒吃就躺床上去了。媽媽嚇得要命,怕是天太熱中暑了。問了幾句,她很不耐煩,媽媽也不敢問了。 睡了一會兒,王長生找來了,說「甲方」說了,今晚要加班,因為貨船在江邊多停一天,廠裡就要多出一天的錢。今天從六點到九點加班,做三個小時,算半天工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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