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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嵐嵐「啪地」把手機掐斷,然後直接關機,此時此刻,她受不了任何關切或盤問,無論是誰,她承受不了。

  她大口地喘著氣,查視周圍,除了樹木與建築,沒有人的蹤跡,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懼。

  「我該怎麼辦?」她有些絕望,她的人生正如她此刻的處境一樣走到了一段完全陌生的境域中,她已經無法掌控。

  身後傳來汽車鳴笛聲,響得刺耳,且越來越近,是徐承?

  安全的錯覺將無措打壓下去,轉而再次勾起了她的怒意,她沒有轉身,反而越走越快。

  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聲音有些熟悉,卻不是徐承的,她驚悚地轉身,不可思議地看到了陳棟。

  「怎麼越叫喚你跑得越歡啊!這裡過去都是荒郊野嶺了,你想去哪兒?」陳棟不由分說拽住了她的胳膊就往回走,一邊頻頻回頭打量她的臉,斑駁的淚痕,滿面悲戚,「你怎麼了?被人劫財還是劫色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嵐嵐結結巴巴地問他,對於他出現的訝異卻不過如蜻蜓點水那樣在心頭晃蕩了一下就徐徐暈開,歸於寧靜,此刻她沒有過多的精力去理會其他。

  陳棟把她塞進了計程車後座,然後吩咐的哥隨便找個好點兒的酒店開過去。

  來時的路重又倒映入嵐嵐的眼簾,她甚至在驚鴻一瞥間看到徐承的車在對面的路上緩慢開過,即使是在如此焦灼的情形下,仍能進行仔細的、如地毯式搜尋的方式,除了他,再也不會有第二人。

  剛乾涸的淚重新洶湧而出。

  不過一小時前,她幾乎以為那不過是場誤會,不料陡然之間,就被推進了湍急的逆流中,轉變得如此突然,她疑心是否在夢中?

  陳棟看著她肆無忌憚地流淚,有些繃不住,動了動身子,但沒敢靠她太近,「怎麼了?幹嘛哭啊?」

  這一問催生出嵐嵐更多的眼淚來,她團著身子,整個人都幾乎趴在了膝蓋上,泣不成聲。

  陳棟錯愕地盯著她,開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只能幽幽地得出一個結論——女人還真是麻煩!

  可她哀哀的哭泣卻撩開了他層層包裹嚴密的外衣,直接刺向他內心最柔軟的一處,翻攪著,讓他不無法安生。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靠了過去,把嵐嵐小心地攬進了懷裡,他這樣做的時候,臉突然漲得通紅,連掌心都像被火點燃了一般,瞬間沁出汗來。

  「到底怎麼了?」他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但再也不似之前那樣不耐煩,有種罕見的磁性。

  嵐嵐在被他摟過去的那一刻身體有過刹那的僵直,他的懷抱很熱,像被火烤過一樣,嵐嵐似被灼了一下,想掙脫,卻發現他的臂膀很有力,她突然就放棄了抵抗,說不清楚是因為此時的自己太軟弱,需要尋求某種力量,還是她壓根沒認為這是超出常規的舉止,因為陳棟只是那樣摟著她,別無其他。又或者,是潛意識裡另一種報復的表現?她無暇細想。

  車子一直往前開,她知道自己離徐承越來越遠了,內心安實的抽離讓她感到寒冷。

  「他想兩全其美。」在啜泣漸緩時,她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

  陳棟懵怔著,「誰?」

  可是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陳棟出現在這座城市一點兒都不是巧合,他就是追蹤著嵐嵐而來的,她的失常讓他心生疑竇。

  他看著她跟那個長相俊秀的男子進了公寓,想必就是她的丈夫,這個認知讓他的心理多少有些灰溜溜的感覺,也驀地發現了自己的舉止是多麼荒誕。

  活了整整三十一年,一向以灑脫不羈自詡,哪曾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全然不顧形象地蹲在人行道邊苦苦思索。

  她撞上自己車的時候?

  還是自己惡作劇捉弄她的時候?

  又或者是後來兩人日復一日地拌嘴中,開始有微妙的情愫在萌芽,發酵?

  他搖搖頭,太多東西已經細微到不可考,即使搞清楚了又能怎樣?他不可能將那可惡的緣由從心頭乾脆俐落地拔除。

  抽掉了整整一包煙,他也沒想清楚該何去何從。他起身,踩滅最後一個燃燒著的煙蒂,打算隨便找個賓館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

  至少,他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對自己犯下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這是否是他三十多年來玩世不恭的報應?

  這地方比較偏,等了半天才來了一輛計程車,坐在後座上正灰頭土臉發呆的時候,卻從車窗看到了嵐嵐橫衝直撞出來的身影,趕緊吩咐司機掉頭追上去……

  有些事巧得落俗套,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陳棟想,這大概就得叫緣分。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時不時抽泣一下的嵐嵐,又無聲地糾正自己,不,這得叫「孽緣」。

  此刻的三人,誰也不好受。

  徐承已經徹底沒轍了,他像瘋了似的在附近幾條街上來回開了不下十遍,恨不得連陰溝都翻過來盤查一下,可就是不見嵐嵐,她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其實,他也是急糊塗了,嵐嵐如果攔到了出租,他自然沒法在一時半會兒之內找著她。

  他想,她總要住的吧?那就查賓館吧!

  查了幾個,效率實在太慢,徐承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把住在同一社區內的幾個年輕下屬都找了過來,也顧不得「家醜不可外揚」了,只是簡短地解釋因為夫妻吵架,夫人走丟了,請他們幫忙分頭打電話給賓館查,越快越好。

  徐承在森橋的威望越來越高,尤其是他在耐心培育人才這一方面不計回報的努力,自然拉攏了眾多年輕人的心。他們一聽徐副總後院起火了,沒幾分鐘就齊刷刷聚集到他那間稍顯擁擠的小公寓裡,大家比白天都要清醒和振奮,一時之間,房間各處的角落都是嗡嗡的打電話聲,喧囂得有如菜場。

  縱是雷聲大,到底雨點小,深更半夜的,要找到個故意避開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少賓館對他們的意圖也深表懷疑,拒絕提供資訊。

  於是有些耐不住的就自告奮勇直接去賓館一家家親自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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