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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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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豬廠是個鄉辦大場,豬存欄數有一萬多頭,這一次要劁的仔豬就有一千多頭。睾丸注射需要將仔豬整個提起來,去卵巢也要將豬壓倒不許動。宋義仁的三個研究生兩女一男,當時招生時別人都願意要男的,他覺得又不幹體力活,男女都一樣,沒想到今天真的要幹體力活了。宋義仁看看,只好讓男生呂得富提豬腿,瘦小的王倩注射,胖點的葉翠蓮給他摁豬。 幹到中午就累得直不起腰來,宋義仁原以為中午吃飯休息一陣就好了,可越休息越糟糕,到後來簡直要癱坐到地上,幹幾分鐘就得休息一陣了。三個研究生也很狼狽,最後提豬腿的被豬拖倒,摁豬的乾脆趴在了豬身上。原以為大半天就能幹完,結果一直幹到天黑才結束。 回到城裡,研究生就提出好好吃一頓。宋義仁明白他們的心思,掙了錢,當然要吃一頓,然後大家分一點錢,但他們哪裡知道他的苦處。他算過了,送鄉下前讓飄飄到醫院戒半個月毒,怎麼也得花五六千,短時間再到哪裡掙這麼多錢確實讓他頭疼。今天說起來也掙了一千六百多,如果好好吃一頓花去二百,就只剩一千四了。這剩下的錢怎麼辦。錢是大家掙的,如果不分,他們肯定會有意見,會罵他老摳周剝皮。他覺得今天李紅裕對他的不敬,也是他這幾年對錢抓得太緊太摳,讓人覺得下賤沒品位。宋義仁再歎一聲,他決定每人發一百。宋義仁說:「今天的錢本來應該平分,但我有點事急需要錢,就算我借你們的,過後我再還你們。」 也許和他們期望的差距太大,三個研究生誰都沒做聲,連句謙讓的話都沒說。這讓大家都有點難堪。沉默了一陣,王倩卻說:「我們要價太低了,沒掙到錢,應該劁一個最少要兩塊。」 豬場本來有專門劁豬的技術員,但他們只會傳統的方法,仔豬被割一刀後恢復傷口時間長,這期間不但不長肉,還要掉膘,影響經濟效益不說,大熱天弄不好還會傷口感染,正因為如此才請他來。但人家不這樣算帳,人家說的是時間,人家說你一分鐘就劁一個,要兩塊錢說不過去,一塊五一個也是費了嘴皮子的。宋義仁覺得王倩說這話另有意思,意思不是說要的少,而是給他們的少。宋義仁低了頭,一句話不說。 吃飯時,三個研究生謙讓一下宋義仁,便爭著點菜,點的菜一個比一個貴。宋義仁能夠理解,自己的子女都那個樣子,你又能要求別人怎麼樣,再說他們以為自己的導師西裝革履掙了很多錢,不吃幹什麼。宋義仁止不住又歎一聲。 結果是點的菜只吃了一半,有幾個菜基本沒動。宋義仁終於找到了批評人的機會,他嚴肅地說:「浪費是可恥的,吃不了的都帶走,每人帶一份,一點都不許浪費。」 天黑盡才回到家,屋裡卻沒開燈,黑燈瞎火的好像沒有人。將燈打開,才發現許慧坐在那裡哭。他猜到又是為飄飄。將行裝放好,洗漱了,他才過來問怎麼了。許慧說:「害死人了,那個瘟不死的讓派出所抓了,剛才打電話來要我們家長去一趟,拿著罰款去領人。」 宋義仁急問為什麼,許慧說:「還能為什麼,我在醫院守著讓她輸液,我上廁所回來她就跑了,我回到家時間不大,派出所的就打來了電話,說在建築工地向民工賣淫,讓他們當場抓了。」 宋義仁咬著牙苦著臉一言不發。許慧看著他帶了哭腔說:「你如果忙,要不我一個人去和他們說說,看能不能不罰款放人。」 宋義仁長歎一聲。抓賣淫嫖娼就是為了罰款,哪有不罰錢就能領回來的。宋義仁抹把臉說:「這次領回來,再不能這樣放任她了,得馬上送到鄉下。我身上還有點錢,咱們走吧。」 派出所一個中年民警負責這件事。民警說:「她光天化日之下同時給幾個民工賣淫,簡直就是集體淫亂,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看你們都很體面,不知為什麼有這麼個女兒。」 宋義仁無法抬頭,許慧明白決不能說吸毒,便哭了說:「他是繼父,我沒有工作,她是在舞廳學壞的,原因是愛情受了點挫折,神經出了點毛病,一犯病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病情一過去,又像好人一樣了。」 民警說:「一進門我就看出你們兩個的年齡不像是原配,這樣的家庭最容易出這樣的問題,但不管是不是有神經病,這種事抓住了就要罰款,所裡已經決定了,罰五千塊錢把人領走。」 要這麼多,兩人嚇一跳。許慧哀求說女兒有病,就饒了她這一回。民警冷笑著說:「你別把我們當傻瓜,我一眼就看出她在吸毒,但我不想管這些事。你說有病,有病就得到精神病院去檢查,但檢查費得你們出,如果你們同意檢查,就先放一千塊錢押著,如果檢查沒病,還得交罰款。」 當然不能檢查了,許慧繼續哀求民警,說她沒有工作,能不能象徵性地罰點。民警考慮 一下說:「看在你們情況特殊的份上,我再和領導說說。」 民警出去好一陣才回來。民警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才說:「費了很大事所長才同意罰三千,這已經是特例了,再一分都不能少,你們也不要討價還價,如果不同意你們就走。」 兩人都清楚,民警的目的就是要罰錢,不給錢肯定不行。許慧向宋義仁示意一下先出了門。宋義仁跟了出來。許慧說:「我們也假裝不管了,看他們能把她怎麼樣,說不定沒辦法他們會再少要一點放人。」 宋義仁覺得這裡不是菜市場,公安雖說為錢但也不在乎那幾個錢,惹惱了人家,人家有的是辦法,那時恐怕給錢人家都不要了,到頭來吃大虧的還是自己。再說飄飄畢竟是個大活人,這樣拿孩子作賭也太殘忍。宋義仁歎口氣說:「我們不可能鬥過人家,惹惱了人家飄飄要吃大苦,還是想辦法弄錢吧。」 許慧抹了淚說:「不知是哪輩子做了孽養了這麼個禍害,又要這麼大一筆錢,我真的不如死了好,我死了你還能清清淨淨活幾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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