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失蹤的上清寺 | 上頁 下頁
九十三


  「今天差點把我打死的人,就是上次在藏經閣捆綁我的那三個。」老曾望著醫院走廊中匆匆來去的急診病人,低聲打開了話匣。

  「還記得上次我說過,他們不會再打擾我們,我的估計錯了,錯得厲害。那次藏經樓遇到他們,我就知道他們會成為我們的大麻煩,這些人無法無天,啥子事情都做得出來。為了不出事,我就托人找那幫傢伙。他們在下曾家岩再次露面後,我花了幾天時間,終於找到認識他們的一個文物販子,托他約見。那天我見了那夥人,和他們談了一個條件,我騙他們講,如果取得真正的藏寶線索,就私下告訴他們,然後我和他們一起去找,找到了東西,都五五分賬。他們手裡沒有線索,只能是瞎找,所以答應了,好幾天沒有再騷擾我們。」

  我繼續看著老曾,沒有打斷他。

  「昨天我們一起分析出那幢別墅下面可能就是藏寶點,眼看就要發筆大財,可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比我老頭子還膽小怕事,這種荒著的別墅,還擔心私闖民宅違法,有機會也抓不住。

  你們猶豫,我可不願意等,所以今天傍晚,就自己帶著東西到鋼院來了,想找合適的方法混進別墅。結果那三個人不放心我,居然一直在盯我的稍,我到的時候,他們也跟著我到了。

  我只好告訴他們,藏寶點就在別墅下面,我還在觀察環境,所以沒有通知他們。聽到藏寶點就在別墅,這夥人膽大包天,根本不管路上還有行人來往,居然用藥饅頭把看門狗麻醉了,直接上去幾下就撬開了別墅的大門。進門後,我們一起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室。

  我今天出來的時候,把小敏爺爺留下的八號圖也悄悄帶出來了,全靠這張圖,我們才找到了圖紙上藏寶的秘室,可是裡面除了一個小箱子,並沒有成堆的黃金。打開小箱子,裡面也沒有什麼財寶,只有幾張舊報紙,我猜可能就是留給我們的線索。可是,他們三個人中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是一條蠢豬,看見沒有黃金,一氣之下,就把那幾張可能是線索報紙撕得粉碎,我根本來不及制止。

  這夥人還不死心,逼著我帶他們在洞裡亂鑽,還想找一個密室出來。這個山洞裡到處是蛇,自然就遇到蛇窩了。他們覺得有蛇必有寶,借著功夫好,三個人用刀把一窩蛇殺了個精光。

  把蛇殺光後,地上除了亂石和蛇屍,什麼都沒有。偶然看見蛇窩邊有一個砌出的牆,這夥人瞎高興,以為黃金應該在牆這邊,就推倒了牆身。可是,牆這邊還是一條路,根本就不是密室。可能是殺蛇殺得很辛苦,卻還沒有找到黃金,那個蠢豬就火冒三丈。他也不動點腦筋,居然懷疑我已經先把黃金運走,還騙他們來蛇窩,就開始打我了,逼著我說出黃金的下落。天哪,我哪裡曉得嘛!。

  那夥人的頭,是一個女的,總算還清醒點,她勸那個蠢貨長點腦水,關鍵是找到下一張圖的線索。結果當她聽說後面四張圖的線索就在剛才被那個蠢貨撕掉的報紙上時,她也急了,逼著我非得想出辦法來,要不然就打死我,丟在洞裡喂蛇!

  後面的情況,你都猜得到了。沒有線索,我哪裡想得出辦法來嘛!我正在挨打,還以為老命就丟在這裡了,突然上次那個戴著面膜的女人竄出來,臉上又是罩著東西的,在洞裡就像個鬼。

  她一見到我們就火冒三丈,沖上來就打那三個人,一邊打還一邊罵他們不長記性,打得那三個傢伙跑都跑不贏。那個貼面膜的女人看我沒有斷氣,也不理我了,把我的千多塊錢買的登山杖抓起,當棍子一樣用,趕著那三個傢伙就跑遠了。「

  老曾簡單把事情講到這裡,好多事情一下就明白了。既然他開了頭,我也不再客氣,盯著老曾的雙眼,我儘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老曾,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全部告訴我好些。你到底是哪一年開始盯著這一批寶藏的?」

  老曾身體一震,把眼光移開,不敢看我。「原來你猜到了,我一直擔心瞞不過你。是的,我研究這批寶藏已經很久了。」

  「七十年代的時候,我到老君洞找安道人玩,看見他用古畫糊窗戶。我的幾個玩伴悄悄拿了兩幅走,只有我沒有動。後來很多年,每次想起這件事情都後悔:安道人是出家人,自然視錢財如糞土,我又不是出家人,古畫對我意義根本就不同。」

  老曾眼睛看著醫院走廊的白牆,眼神很空洞:「前幾年,中央電視臺播一個鑒寶節目,勾起了我對寶藏的興趣,讓我把安道人很多神秘的事情想了起來,經過整理,發現他好像守著啥子秘密。那個提長板凳的高道人,其實我70年代早就看到過他來找安道人的,只是他肯定沒有注意我。90年代,有一次在通遠門附近喝茶,我坐得離他很近,因為覺得他面熟,就故意走近看他,不小心撞在他的板凳上,腳疼得要命,板凳卻根本不晃一下。那時,就知道連他的板凳都是寶貝!」

  怪不得,那天晚上老曾一下就判斷出高爺爺的板凳是陰沉木,原來他早就知道,並不只是聞香味聞出來的。

  「安道人早就不知所終,我前幾年就開始好奇地跟蹤高道人,發現他有兩次行蹤古怪,居然半夜在上清寺地下通道、通遠門和金剛塔作標記。我取下了那些標記,分析出他一直在等人,猜測他的古怪和寶藏有關係。本來,我以為他們會在金剛塔附近藏了什麼,我就買了抗建大廈的房子,方便查看金剛塔的動靜。」

  我說:「我這些天,一直猜測你半夜出現在金剛塔來見我們有點過於巧合,原來你一直在窗前盯著。你老人家好辛苦啊!」

  老曾沒有在意我的譏諷,說道:「我才沒有那麼笨呢。」

  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深夜,路過金剛塔的小賣部,老曾向裡面的中年婦女點過頭:「你是告訴她,擔心有人破壞金剛塔吧?」

  老曾嘿嘿笑了,從洞裡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笑。

  「遇到你們,我發現我們三個是很好的尋寶組合,小敏有線索,你有分析能力,我積累了大量史料,相處也愉快。我猶豫過幾次,本來也想告訴你們實情,後來覺得講出來了不好,就一直沒有說了。」

  我並不相信他這句話,只要有了線索,老曾幾乎可以獨立查到那些地點,他多半想的只是獨佔那些寶藏。

  (六十一)

  電話聲打斷了我的思索,是小敏催我們回家。

  取到檢查結果,除了肌肉和皮膚有傷,老曾的骨頭和內臟都沒事,真的很幸運。

  醫生給老曾做了些簡單包紮,我們就離開了中山醫院。攙扶著老曾回家,我好奇地問道:「六十歲了還那麼經打,你一定正規地學過幾年武術吧?」

  老曾喘著氣說:「我家裡有個故交,是個武術家,帶著幾十個徒弟。我年青時跟著他學過幾年基本功,他的教法是先學挨打再學打人。可是後來我沒有恒心,中途就停了,所以現在只能挨打,但無法還手。」

  夜裡的觀音岩,依舊車水馬龍,我不敢橫穿馬路,扶著老曾吃力地走上天橋。

  從天橋看下去,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我們的髒衣服與老曾臉上和手上的繃帶。

  我想起一個問題來:「老曾,那三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你現在應該弄清楚了吧?」

  「小敏的爺爺和解放前軍警身份出家的那些人關係很好,那些人也有後代啊,這三個就是。但他們幾個長期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偶然從長輩那裡聽到些零碎消息,知道他們的長輩們守著一批寶藏的秘密,卻過著很清貧的生活。他們就自己打起了主意,四處尋寶,直到發現我們。」

  不管怎麼講,藏寶的線索已經斷了,這些傢伙也清楚,加上今天又被神秘女人打跑,他們至少近段時間也不敢再騷擾我們。

  回到抗建大廈老曾的家裡,一開門,小敏嚇得叫起來。我們身上滿是血跡,老曾的繃帶包了半邊臉。

  看見我沒有負傷,小敏奇怪地松了一口氣。大家一起替老曾換過衣服,我和潘天棒還幫老曾擦洗身體,扶他到臥室躺下。我去洗了個澡,然後打開冰箱給老曾端了杯牛奶,進房間時,小敏和潘天棒正圍在老曾的床前忙前忙後,想給老曾一個更舒服的睡姿。我停在門口,看著老曾的眼睛,他很不好意思。

  安頓妥當後,老曾開口了:「小敏,我要向你道個歉。」我知道這個故事會很長,於是悄悄地退出臥室。

  來到大陽臺,俯瞰觀音岩兩側的燈火,回想這些天的探寶經歷,偶然的開始,意外的中斷。真是難以相信,我這輩子頭一次的冒險生活,突然一下都結束了。樓下街上的車流來來去去,仿佛離我很遠。

  一隻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轉過身,是小敏。夜色中,她的眼睛看著我,很明亮而且少有的堅定。

  「大哥」,她開了口。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的稱呼突然從大哥哥、羅哥變成大哥了。

  「曾伯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想了這筆財寶好多年,我一點也不怪他。你同意嗎?」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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