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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可見,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向來是不缺少政治家的,缺少的只是機會,一旦有機會坐到高高的位置上,誰都是行家裡手,誰的水準都不差!

  對於陳海洋,那些地下組織部長們當然也提前做了安排:這屆副市長幹完就完事,或者去市人大當副主任,或者去市政協當副主席,而去市政協當副主席的可能性最大。當然,以陳海洋這樣四十來歲的正當年,退到市人大或市政協,無疑是殘酷的。誰都清楚,只要離開了黨委和政府,就宣告著官場的前途基本結束。人大政協和黨委政府拋開權力地位地上天上不說,最大的區別還在於,人大政協是一個官人官場旅行的終點站,而黨委政府則是中途站,運氣好的話,可以一站一站地接著旅行下去,如果運氣好再加上機遇好的話,甚至可以旅行到當初你連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去……所以,想想他陳海洋在市級領導裡還算年輕的,就要到那個老人院般的地方,和那些垂暮的老人同堂共事,真是有些太殘酷了。

  當然,這只是推測,是常理下的推測。官場還有句話,叫做: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未來還都是未知數,隨時可能發生變化。至少從陳海洋在樓梯口的表演看,他是不甘心到人大政協頤養天年的。可是你陳海洋不甘心到人大政協頤養天年,也不能踩著手下的肩膀往泥坑外爬啊,這未免太不道德了吧!

  想到太不道德,老馬自嘲般地笑笑,都什麼年代了,還講道德不道德,難道自己矛盾上交就道德嗎?不是彼此彼此嗎?

  回到城建局,老馬讓局辦公室通知召開局長辦公會,安排部署對城市廣場門面房的拆遷工作,特意交代讓城管科科長黃期列席參加。市委書記錢良俊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不趕快落實,依錢書記的脾性,他老馬就是拖延工作對抗領導,拖延工作對抗領導的後果,小孩子都明白有多嚴重。

  可是就在會議召開前幾分鐘,他端著茶杯剛走到會議室門口時,突然眼睛一黑暈倒了。被手下手忙腳亂地送到了醫院,大夫檢查了,說沒有什麼大礙,乃急火攻心,讓住院觀察兩天,輸輸液。誰知住院的第二天,他接到了讓他參加"創建衛生城市動員大會"的通知,聽說這個會程市長要參加,他哪敢不去,就讓護士拔了針頭匆匆趕去,沒想到在會上又挨了程市長當頭一棒,走出會議室,他又差一點暈倒。

  坐車往回趕的路上,老馬打電話給局辦公室,讓辦公室通知立即召開局長辦公會,他馬上就到。趕回局裡,走進會議室,人已到齊,老馬黑著臉簡單說明了一下城市廣場門面房的情況,著重強調拆遷是錢書記的指示,然後徵求大家的意見。會議室裡鴉雀無聲,只有一縷縷青煙在歡快地飛舞著。既然局座已經說明這是市委錢書記的意見,執行就是了,還有什麼說的。

  老馬向來不搞一言堂,挨個徵求局領導的意見,局領導們都沒有意見。末了,老馬看了看坐在會議桌屁股上的黃期,想象徵性地徵求一下他的意見,又害怕他耍二杆子,就省略了。老馬說:"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麼,我看就由蔡副局長帶隊,以城管科為主,從其他科室抽調人員組成執法組,今天就對城市廣場的違章建築實施拆遷,怎麼樣?"

  "好,好!""可以,可以!"除了蔡副局長,別的領導如釋重負般點頭答應著,蔡副局長則把自己的頭埋在了煙霧裡一言不發。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蔡副局長,老馬明白他是不願意,不過,不願意也得去,誰讓你是主管城管的副局長呢,總不至於讓我老馬親自出馬吧!老馬對蔡副局長就有了幾分不滿,在他老馬需要有人站出來為他分擔壓力的時候,這些副手們沒有誰挺身而出,都選擇了當縮頭烏龜。尤其是蔡副局長,他都點名了,又是你分內的事,你還推託,奶奶的!老馬端起茶杯,正要沒好氣地宣佈散會,這時黃期卻出人意料地站了起來,說:"馬局,我說兩句!"本來列席會議的黃期是沒有發言權的,但是,既然黃期已經站起來了,還能不讓人家說話,於是,老馬重重地放下了茶杯,斜靠在了椅子上。

  面對一屋子局領導,黃期依然不改流氣本色,四處張望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說:"馬局,各位局頭,我要說的是,城市廣場的門面房雖然手續不是很齊全,但是,依照規定,我們第一步只能讓他們限期補辦手續,如果在限定期限內沒有補辦齊手續,第二步我們才能勒令他們自行拆除,規定期限內他們沒有自行拆除,第三步我們才可以強制拆除。現在畢竟是法制社會嘛,要講究依法行政,而且大家都懂法了,蠻幹不太好吧!上個月,林北市城建局對拆遷戶強制拆遷,不就引起上訪了嗎,被中央電視臺曝了光,受到省裡的通報批評,所以,我看還是小心點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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