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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林康換好衣服沒多長時間,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唱歌跳舞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最後停留在旅館外面。林蘊涵和林康跑出去一看,見頓巴的一家人,抱著青稞酒站在旅館外面,一邊唱歌一邊跳著藏舞。

  頓巴的父親穿紅色氆氌長袍,戴褐頂橘黃邊、前部留有缺口的黑犛氊帽,腳下穿著紅黑兩種氆氌縫製的登牛皮軟底筒靴。他拿著酒壺一邊唱歌,一邊將杯裡的酒湛滿,用無名指蘸酒彈一下,敬獻給林康。林康知道這是熱情好客的門巴族人對遠方尊貴客人的一種禮儀,就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喝了。

  頓巴的母親則圍著他們跳起了熱情的藏族舞蹈,林蘊涵見此情景也隨著她晃動身體,翩翩起舞。她們兩人一個舞蹈熱情大方,一個身姿綽約翩然,引得周圍觀看的人們一陣叫好。

  他們將林康和林蘊涵迎到家內後,置辦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頓巴的父親和奶奶說了很多感激的話後,就由頓巴的父親開始敬酒。剛才林康已喝了三杯,感覺有些犯暈,可是他不喝,頓巴的父親就端著酒杯,又唱又跳。林康無法,就笑呵呵地接過酒杯一口幹了。眾人大笑,頓巴的父親又將酒杯滿上,又勸林康。

  林康有些傻了,笑著推辭:「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頓巴的父親又起身,又邊唱連跳起來。林康又幹了。到第三杯時,林康沒等他唱歌跳舞就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這下該輪到林蘊涵了。她不喝,頓巴的父親和母親就在那兒跳舞唱歌,林蘊涵手捂著嘴巴笑了一陣後,只得接過酒杯連幹三杯。林蘊涵顯然喝多了,將酒杯一放,就從石鍋裡拿起一串煮熟的青菜,蘸著鹽巴、奶渣和辣椒面混合成的糊糊往嘴裡送:「哎,這麼辣!」她一邊哈著氣,一邊找水喝。

  林康雖然有些喝多了,不過仍很清醒,他見頓巴的奶奶在林蘊涵喝酒時,皺著眉直瞅她手腕上的骨頭手鏈,心裡一驚,心想:「莫非她的骨頭手鏈有些問題?」於是問道:「莫卓西,您看我女朋友的這個手鏈好看嗎?(莫,藏語即老大娘之意)」頓巴的奶奶名字叫卓西珠瑪。卓西珠瑪笑笑,低頭喝酥油茶,不做聲。

  林康又問一遍:「莫,我女朋友的手鏈好看嗎,送給你好嗎?」卓西珠瑪歎息一聲,說道:「我可不敢要,這是不吉祥之物。」林康大吃一驚,問道:「您說什麼?」「不祥之物呀。」她歎息著說。

  林蘊涵也聽到了,臉色一沉,問頓巴的奶奶:「莫卓西,我這個手鏈做工這麼精細,怎麼可能是不吉祥呢?」莫卓西剛要想說,看到大頓巴用眼神制止她,說道:「孩子,他們是我家尊貴的客人,我們是不應該隱瞞的。」她頓了一下,又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對林蘊涵說,「姑娘,你戴的這個手鏈是被人施了咒語的人骨手鏈——」

  「啊,」林蘊涵驚慌了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你怎麼知道?」林康緊張起來,抱著林蘊涵的肩膀,怔怔地問:「莫卓西,你如何知道的?」

  「兩位尊貴的客人,我就是藏傳佛教史上的女密宗師卓西珠瑪。年輕時,曾經在拉薩大昭寺做女護法,現在隱居在這兒。有緣的人,才會相見。我們是有緣人。萬物皆有形——姑娘,你周身隱隱有黑氣籠罩,如若不信,對比一下你的兩隻胳膊,看是不是一個發青一個發黑?」林蘊涵慌忙擼開袖子一看,果然如此。剛才還半信半疑的她,現在有些信了,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莫卓西,我該怎麼辦?」她話語裡已經有了哭聲。林康抱著她,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身上有些發冷顫抖。

  「姑娘,你男朋友救了我的孫子,我一定也要救你一次,這樣才能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說完,她領著林蘊涵來到一間不太寬敞的屋子,讓她跪在佛像前。卓西珠瑪手搖轉經筒,口中念念有詞,將林蘊涵戴的手鏈,扔到火盆裡,不一會兒就看到一股黑煙悠悠升起,消失於無形。

  她又虔誠地在佛像前禱告了許久,從上面取出一個紅紅的線繩,口中念念有詞,將它輕輕綁在林蘊涵的腕子上。「孩子,這個紅繩,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解開它——切記,切記。」

  「好的,謝謝,卓西大師,今後我就沒有事了嗎?」林蘊涵忐忑不安地問。卓西珠瑪盤坐在那兒,沉沉地說:「一切皆看今後的造化。」

  林蘊涵沉默不語,良久才問道:「卓西大師,既然你會占卜,能不能占卜一下我和男友的愛情?」

  卓西珠瑪盯著林蘊涵望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好吧。」她從神像旁邊取下一面鼓,將代表林康名字的青稞粒放在鼓面中心,並標出方位;將林蘊涵的名字、年齡寫在鼓的邊沿,依次與新郎的名字、年齡等方位對準,一切放妥後,就焚香祈請神靈。卓西珠瑪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突然之間渾身發抖,好像進入了暈厥狀態。她一邊禱告一邊敲響鼓沿,可是許久也不見代表林蘊涵的青稞粒跟著代表林康的青稞粒轉動。

  忽然之間,卓西珠瑪撲地倒地,過了一會兒,才冷汗淋淋地爬起來,虛弱地說:「孩子,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林蘊涵再也忍不住了,哭倒在地:「求求你莫卓西,向神求求情,讓我和林康在一起吧。」

  卓西珠瑪見她哭得可憐,用手摩挲著她的頭,啞聲說道:「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上天早就安排好了,姻緣自有天註定,無法強求的。」

  「不,如果這是神的旨意,我寧願這世界上沒有神!難道神就可以拆散人世間真摯的愛情嗎?!如果上天早就把人們的愛情安排好了的話,那好,你告訴上天,我寧願用來生幾百世幾百年的時光,換這一生與他的愛情!」林蘊涵激動無比,悲傷萬分。

  「孩子,何必呢?拿今後幾百世幾百年的時光來換這一生的愛情,值得嗎?」卓西珠瑪不為所動,啞著聲音說道,「你被人用咒語下了蠱,我為開解你的危險,已經費了很大周折,才保住了你的生命。孩子,知足吧,生命不保時,誰還珍惜愛情?!」

  「我,我珍惜著愛情,為此,我寧可不要生命。」林蘊涵眼含熱淚,目光灼灼。卓西珠瑪見林蘊涵神情激動,便轉過身,又將代表林蘊涵名字的青稞粒放在鼓面中心,標出方位;將林康的名字、年齡寫在鼓的邊沿,如剛才那樣,以女求男的方式又重新做了一遍。

  林蘊涵驚奇地發現在她敲響鼓面時,代表林康名字的青稞粒微微轉動了一下,就停下了,這讓她又有些失望。

  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卓西珠瑪才虛弱地說:「我已經向神禱告過了,神說了,愛情要順其自然,不能強求。」此後,無論林蘊涵再怎麼哀求,卓西珠瑪再也不理。

  出來後,林康急切地問林蘊涵:「怎麼樣了,莫卓西為你解除咒語了吧。」

  「解除了,挺好的。」林蘊涵微笑著安慰林康,自己的眼淚卻譁然流了下來。林康還是不信,擼起她的袖子,見她發黑發青的兩隻胳膊又如先前那般白潔圓潤,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夜裡,林蘊涵再也睡不著覺,推開窗子向外望,皎潔的月光揮灑在窗下的芭蕉樹上,耳邊有嘰嘰的蟲子叫聲,遠處雅魯藏布江江面上升騰起了薄霧,使得附近大山的輪廓時隱時現,隱隱有一種潑墨山水畫的意境。

  可是她再沒有好心情欣賞這美麗的夜景,心想:「愛情既然不能強求,那麼就好好珍惜吧。即使上天只給我一天的愛情,我也要好好地珍惜它,愛護它,全身心地享受這份愛!」想到此,她笑了一下,安慰自己道,「從現在起,我要享受這份愛。」

  林蘊涵回轉身,溫柔凝視著正在沉睡的林康,眼淚又慢慢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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