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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塵道長仰頭大笑道:「學道之人,不打誑語。你信則有,不信則無。哈哈哈。」他舉起酒杯向林康示意,「不談這些了,喝酒,喝酒。」

  「有好酒為什麼不請我來喝一杯?」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一位頭戴貂皮帽,身穿黑色皮衣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人身材魁梧,方臉大耳,鼻端唇厚,劍眉濃黑,氣度威嚴卻不冷酷,面目柔慈而無媚態。威嚴和柔慈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竟然能在他身上完美地結合起來,渾然一體,真是不可想像。林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望著那人暗自讚歎道:「真男人!」

  那人微笑著同林康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紹道:「鄙人姓譚,名援朝。」他的手大,厚而溫暖,「剛才這位道長為你算的卦如何?」不待林康回答,譚援朝轉過頭向無塵道長笑道,「道長,您再為我算上一卦,好嗎?」

  無塵道長站起來,行了個道禮,說道:「貧道喜歡胡說八道,你信我?」「信!」譚援朝正色道,「求道長為我算上一卦,算算我的事業,再算算——感情。」

  林康從旁邊搬來一個木椅,對譚援朝笑道:「我們坐下來,邊喝邊聊。」譚援朝對他笑笑,說道:「我正有此意。劉海軍,將車裡的東北小燒給我拿來,我要同這兩位朋友一醉方休。」走廊盡頭站著四個穿黑衣服的人,他們神情肅穆,垂手侍立,見譚援朝喊,其中一人答應一聲去車裡取了兩瓶自裝的白酒過來。

  「去店裡瞧睢,看有什麼好吃的,全端上來,要快!」那位叫劉海軍的人答應一聲,去找店老闆點菜去了。不一會兒,見老闆親自端著幾盤菜恭敬地走過來,叫了一聲:「譚經理,這是熊掌、燕窩、駝峰、鹿筋——」「哈哈,做這麼快,這麼一會兒就做好了?」酒館老闆媚笑道:「聽說您要來,我們早就預備好了,您一來就做了——」他絮絮叨叨還要說,譚援朝一揮手,說:「你下去吧。」店老闆才訕笑著離去。

  三人在那裡邊喝邊聊。包括剛才那位叫劉海軍的人在內的幾個人都在門外,不苟言笑,垂手而立,一句話也不說。林康心裡納悶,這位老闆不知做什麼買賣的,將下屬約束得這麼嚴。他正在疑惑間,只聽譚援朝對那些人說:「你們幾個到其他屋子裡暖和暖和,我叫你們時,你們再過來。」那幾人聽他如此說,答應一聲,掩上走廊的木門,出去了。整個梅園只剩下他們三人,吃酒賞梅,聊天。

  幾杯酒過後,譚援朝笑著對無塵道長說:「他們幾個都走了,道長能不能為我算上一卦?占一下我的事業,再看看我的感情?」道長笑道:「從面相上看,您已經富貴非凡,還需要再看什麼呢?我看算了吧。」譚援朝聽他這麼說,立刻正色道:「道長,我已經托很多人央求您為我算一卦了,去您居住的道觀已經去了十多次,您總托詞不見。今天我跟著您跟到這兒來了,求您不要再托詞了,好不好?今天您如果不為我算卦,今後您走到哪兒,我就走到哪兒,您就別想清淨了。」

  林康見他如此懇求無塵道長,很是詫異,心想,這麼一個金貴的人,為何對這個破爛不堪的道士言談懇切?想必這道長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否則,他不會如此對他。後來一想,不對,如果這道長是個厲害人物,剛才那店老闆決不會因為幾個酒錢就對他惡語相加。

  他正在思索間,無塵道長哈哈大笑道:「你真的這麼信我這個瘋癲的老道?」「真信,十年前,我剛從部隊轉業的時候,您為我算了一卦,極准。現在已過了十年,求道長再為我算上一卦。」

  無塵見他如此說,斟了一口酒,沉吟道:「人之生,皆由無而至有也;由無至有,必由有而返無也。你從無到有,以至到現在的富貴,與當年兩手赤貧相比,已屬天壤之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所以還要請你多做一些慈善,這樣你就會更富貴。」譚援朝點點頭說:「道長說得極是,這些年我一直在做善事,為貧困地區失學兒童和孤寡老人捐款捐物已兩個億——」「好,好,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道長,你看看我的生辰八字,為我占上一卦吧。」無塵哈哈大笑:「貴人的生辰八字,世人少有,我豈能忘記?」他指著自己的胸口,「你的生辰八字已在我這裡,不用再告訴我了。」譚援朝笑了:「謝謝道長,十年前你只為我算了事業,並沒有看感情,嗯,今天能不能為我看看感情,比如愛情什麼的。」

  無塵站起身來,望著飄飛的大雪,歎息一聲:「人生於世,有情有智。有情,故人倫諧和而相溫相暖;有智,故明理通達而理事不亂。情者,智之附也;智者,情之主也。以情統智,則人昏庸而事顛倒;以智統情,則人聰慧而事合度。情智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只是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多情總被無情惱。你命裡合該多犯桃花,正有此劫數,非人力可轉,還是順其自然吧。再者,自然萬物都是平衡統一,人也是這樣,你事業上飛黃騰達,愛情或其他方面必會受些挫折,不會時時事事順心,全合你意的。我就說這麼多,你自己參悟吧。喝完這杯酒,咱們就此告別,有緣時,我們還會相見。」說完,他仰頭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沖他們兩人拱拱手,笑著就往外走。

  譚援朝和林康慌忙相送,央求他再待一會兒,無塵笑道:「是時候了,我應該走了。」譚援朝高聲喊:「劉海軍,將錢拿來。」劉海軍唉了一聲拿著一包鼓鼓的袋子跑了過來。道長站定,笑道:「出家人不需要這些阿堵物。」譚援朝懇求道:「道長還是拿著買些道袍吧。」「哈哈哈,我哪能用這麼多?」

  店老闆看著譚援朝將那麼一大袋錢硬要送給道長,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無塵道長看到了,就笑道:「如果你真有此意,就將店裡的酒錢為我結了吧。他生意人,做買賣不容易,容我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天。」譚援朝點點頭,吩咐劉海軍將包裡的錢悉數給了店老闆。店老闆目瞪口呆,張口結舌,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容這位四處遊蕩的破道士吃過幾天飯就可以得到這麼多錢。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才知道不是做夢,慌忙接過來,對著譚援朝和無塵道長不停地鞠躬道謝。無塵道長呵呵笑著看了他一眼,飄然而去,一會兒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二人將無塵道長送去,回來讓店老闆將酒菜重新溫了,又接著喝酒。此時雪停了,而梅花開得正爛漫。那些花如碧玉萼如翡翠的綠萼梅,有紅顏淡妝的宮粉梅,有胭脂滴滴的朱砂梅,枝幹盤曲矯若游龍的龍游梅——個個沖寒怒放,絢爛無比。兩人隔著窗子喝酒賞梅,十分暢快,一瓶酒不知不覺中已然見底。譚援朝喝得興起,見酒底幹了,喊劉海軍再拿一斤小燒來。林康見他只喝小燒,非常納悶,問道:「你不愛喝茅臺等其他高級酒嗎?怎麼只喝這小燒,而且還是東北的。」

  譚援朝哈哈大笑:「我十六歲被我父親送到東北當兵時,就喝老鄉釀制的這種糧食小燒,習慣了它辣喉嚨的味道,再喝那些醇香的瓶裝酒,又不習慣了。」林康驚喜道:「你在東北當兵?是東北的嗎?我也是東北的。」譚援朝笑道:「我老家湖南的。老父親以前在東北當兵,我長大後,又把我送到了東北,就這樣,我也在那兒當兵了。現在轉業了。」

  「那你現在做什麼?」

  譚援朝哈哈笑道:「你看像做什麼的?」

  林康搖搖頭,說:「猜不出來。」

  「不要緊,猜一猜。」

  「老闆。」

  「哦,老闆,多得是,做哪行的?」

  「做企業貿易的吧。」

  譚援朝哈哈大笑,說道:「不錯,我以前做過邊貨貿易,但現在不做了。」

  林康搖頭道:「我真猜不出來。你就說吧。」

  「那好,你先罰酒一杯,我就告訴你。」

  林康仰頭將杯裡的酒又一次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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