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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這個人……真的是這個人麼?這個人的照片在歷史書上也能看到,只是據歷史上記載,他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我大口喘息著,道:"你是……你真的是……"

  "褚士珍,黃峻,穆月田。"這個人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出近現代史上三個小有名氣的名字,"還有現在的歸客僑商李光期,都只是不同時期的我。"

  褚士珍是北洋時期號稱北洋七子中的一個,黃峻則是日本扶持的華北自治時期一個官吏,穆月田則是一個很有知兵稱號的將領,而李光期就是那個我曾在報紙上看到過,現在投資很大的華僑富商。我驚得喘不過氣來,低低道:"都……都是你?"

  "我幾乎是一本近現代史了。"這張溫和而儒雅的臉上還帶著微笑,怎麼看都頂多六十多歲,"可惜時間不夠,不然我可能給你講講許多已經堙沒在歷史中的謎題。"

  我已經震驚得無法站立,一條腿軟軟的,只有單腿跪在地上:"不可能!我一定在做夢!"

  "做夢?"他低聲笑了笑,"大概是做夢。我以為我身上有夜王,一定是世界上最無恥、最殘忍的人,可是這八十多年來,我看到過太多的無恥和殘忍,即使是夜王也無法相比的,那時我也覺得是做夢。不是麼,印度教就說,這世界是梵天的一個大夢,夢醒時便是這世界的末日,然後再沉入另一個夢中。"

  "不可能的,"我嘟囔著,"你還想要什麼?你已經什麼都擁有過了。"

  "成吉思汗的鐵蹄踏破歐亞大陸的時候,他想的仍然是把更遠的遠方也收入版圖。"他冷冷地道:"人的欲望是沒有窮盡的,小夥子。這已經不是一個隻靠刀劍就能征服世界的時代了,現在我要的是永遠的生命。"

  "夜王能給你永生?"

  "是的。夜王讓我嗜血,但也給我永生。不過夜王雖然受兩個人的意志力壓制可以進入休眠,但它們也在繁殖,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重新打開井,讓它們得到新的血肉,才可以進入新一輪的休眠。"他笑了起來,"所以你該感到榮幸,如果沒有我和柳文淵壓制住夜王,恐怕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滅亡了。"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怔怔地看著他,道:"可是,不能把夜王消滅掉麼?"

  "夜王生存在地下水中,誰也不能保證把它們清除乾淨。何況,那是柳文淵的神,如果能消滅夜王的話,他也會消失的。"他臉上又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柳文淵這種清教徒式的古板也不能抵禦永生給他的誘惑。每個人,在內心深處都有他不可告人的陰暗角落。十多年前,當他那具衰老的身體快要無法承受夜王的時候,我要他選擇,是願意就此消失,讓那個我找來的人代替他的位置,還是和我一樣,用吸取你們這種人的血來換取生命,他想了半天,還是選擇了和我一樣。"

  那就是紫嵐見過的那次吧。我默然無語。如果我處在柳文淵的位置,恐怕想都不會想就會這樣做的。這時鐵滿又敲了敲門,道:"老大,月亮快照到夜王井了,我帶他走吧。"

  我的心又是一沉,他道:"好吧,一起去吧。"

  門開了,鐵滿拿著那根鋼筋走了進來。他一進門,用標準黑社會的禮節向他鞠了一躬,對我道:"走吧。"

  他手上那根鋼筋上,仍然帶著血跡。我的心沉到了穀底,然而還留著萬一的希望,叫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得到了兩個博士學位。"他彬彬有禮地說著,"生物學和化學。走吧,不要磨蹭了。"

  他的話一下子變得如此冷漠,方才與我長談時的溫和已蕩然無存。他說他有兩個博士學位自然也不是向我炫耀,而是說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吧。我絕望地道:"可是,你這樣做,難道心裡不慚愧麼?"

  "有些人並沒有感染夜王,卻殺了太多的人,仍然被稱作偉人,他們慚愧過麼?"他手一攤,向我優雅地行了一禮,"謝謝你的血。"

  "快走。"鐵滿用鋼筋頂了一下我的脊背。鋼筋上的寒氣似乎透過衣服傳了進來。我踉蹌了一下,走出門去。屋裡沒有燈,沿著仄仄的樓梯走下去,我看見柳文淵站在門口,邊上站的,竟然是紫嵐。紫嵐那張醜陋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我朝她苦澀地笑了笑,她卻扭過臉去沒有看我。

  "你來了?"

  柳文淵居然向我打了個招呼。那人看見紫嵐,皺了皺眉道:"柳文淵,這個小姑娘要做什麼?"

  "放過她吧,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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