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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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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你會的。夜王在你身上,你已經漸漸失去自我。" 夜王!從這個人嘴裡又聽到這個詞了。我忘了害怕,向前走了一步,道:"夜王到底是什麼?" 他頓了頓,道:"柳文淵沒跟你說過?" "他說夜王是神。" "神?"黑暗中,他又"嗤"地笑了笑,"也對。不過,我才是神。" 我默然無語。這個世界上自稱為神的人有很多,卻多半是些瘋子,即使有成千上萬的人向他們高呼萬歲,仍然都已經死了。這個在我面前自稱為"神"的人倒是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但我實在不知道他是個實體還是我噩夢中的過客,我低低地道:"神真的存在?" "真的。"他像是知道我的意思,一點也沒有詫異地回答,"都是真的,神是擁有一切的人。" "這村子裡的一切?" 儘管我知道現在諷刺他很不明智,但還是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他卻好象沒聽到我話中的譏諷之意,只是道:"一切,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永生,如果你能選擇的話。" 瘋子。我想。的確是個瘋子。現在我只是在後悔不該跑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我道:"如果是神的話,難道還要吸人的血?" 又靜了一陣,我幾乎要以為他啞口無言,卻聽得他道:"你讀過《平面國》麼?" 我幾乎驚叫起來。《平面國》這本書我是讀過的,可是卻從眼前這個噩夢中才會出現的人嘴裡說出來,這一切顯得如此不真實。看看鐵滿那副黑社會打手的樣子,我無法相信他的老大是個飽讀詩書,讀過這部英國小說的人。 我正想著,他歎了口氣道:"那個作者的確是個天才,他居然能夠想像出一個二維的國度。想一想吧,那個世界是二維的,而裡面的人也都是一個平面……" 儘管我讀過這本書,但聽到這個人的話,我還是又吃了一驚。讀第一次讀那部書時,我就驚歎于作者想像力的詭異。在他的筆下,那個世界只是一個平面,而人們就象影子一樣,在這個平面上活動,對於平面以外的東西就再不理解。這個故事也曾被歸於科幻類,但我覺得那更該歸於寓言諷刺類,因為我也不能理解生物居然會是二維的。 二維的生物自然不可能,那完全違背了自然的法則…… "夜王就是種二維的生物。"他用這句話結束了他的解釋。 "不可能!" 即使現在仍然被綁住雙手,一時間我卻忘了自己的處境,只顧大聲反駁道,"那是不可能的!" "在宇宙中是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的,科學的境界無窮無盡,你到現在還不相信麼。" 他的話裡帶著些譏諷。我的腦子已經亂成一團,被他這段不長的話攪得象一團漿糊。這個人和柳文淵一樣,也是個瘋子吧?只不過柳文淵迷信神怪,這個人卻迷信科學。忘了以前在哪本書上讀到過一句話,說一味用已知去解釋未知,把所有無法解釋的事歸於迷信,這同樣是一種迷信。但要我相信真的有種二維的生物,這實在太超出我的知識範圍了。我道:"如果這是種二維的生物,那它們該吃什麼?" "魚能理解鳥為什麼會飛麼?鳥能理解魚為什麼會遊麼?"他又輕聲嗤笑著,"不要只相信你已經知道的。十九世紀,科學家堅信宇宙中充滿一種叫乙太的物質,如果有誰說乙太不存在,就會被人嗤之以鼻。" 我一陣啞然。他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布魯諾的時代,說地球繞著太陽轉會被燒死,相對論提出以前,說光線可以被強大的引力扭曲同樣也是偽科學,即使是不久的過去,只有李森科的學說才是生物學中的金科玉律,孟德爾的遺傳變異則是一套鬼話。 屋子裡一片死寂。我怎麼也想不到,鐵滿的老大居然會是如此睿智的一個人。我想再說什麼,可是腦子裡空空一片,什麼都說不出來。他也一直沒說話,過了好久,我才呻吟一般地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他忽然冷冷地笑了笑,"我是個已經忘了一切的人,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因為夜王?"我試探著問道,"這種二維生物能改變一個人?" 他沒有回答。陳濤推測過,這種黑色影子一樣的微生物可以影響人的神經系統。他說的也許是正確的。眼前這個人並沒有多少變異,但我總覺得,現在在我跟前的是一個異類。這種感覺在看到柳文淵時也有過,只不過沒那麼強烈。說不定,別人看我也一定是一個異類了吧。我一直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問道:"你們究竟是怎麼發現夜王的?" "你想聽麼?" "我想!"我毫不猶豫地答道。我的確太想知道夜王究竟是怎麼出現的,這又是種什麼東西。對於柳文淵來說,那也許的確只是神,別的都不用太想,但這個人卻是用另一種角度去理解的,他的解釋一定更能讓我接受。 "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大吃一驚。八十多年前!難道這個人有八十多歲了?不,如果八十多年前他就有記憶的話,那他那時就該起碼有十多歲了。 "八十多年前,我考取了長沙的一個學校。那時,柳文淵是我的國文老師……" 這句話又像當頭一個霹靂一般。柳文淵曾經是老師?八十多年前,教育還非常落後,那時的老師都是走在時代前列的人物。現在的柳文淵怎麼看都只是個鄉農,和老師的身份差別實在太大了,就和眼前這個人一樣,黑社會老大的身份,怎麼都和八十多年前的學生沾不上邊。可是他就是那麼說的,這些埋藏以久的記憶,對於這個人來說一定有種特殊的意義,他不會忘了的。 *** 八十多年前,他在柳文淵任教的學校裡讀書。那時候湖南和中國的大部份地區一樣,十分混亂,學校倒像一個世外桃源一般。 那時柳文淵是個國文教員,對這個求知若渴的青年十分欣賞。那時柳文淵有一個女兒,也已經十五歲了,柳文淵自己看起來倒只有三十上下。 柳文淵的那個女兒長得很美,當時學校裡不少人都對她心存愛慕,但柳文淵卻十分欣賞他,有意招他當女婿。這自然讓他很是高興,平常有事沒事就到柳文淵的住處去看看,有時也從家鄉帶些土產來。 有一天,一個同學忽然來叫他,讓他去柳文淵那裡。一到柳文淵的家,卻見他正坐在椅子上看著一封信,面色極是難看。他有些擔心,道:"老師,有什麼事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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