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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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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嵐又哆嗦了一下,道:"阿康,你不要跟別人說啊,要是柳文淵知道我跟你說了,他會殺我的。" "不會說的。"我喃喃地說著,仍然惘然不知所措。夜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可是這事實在太不可思議,也太恐怖了。紫嵐不會騙我,她所說的一切肯定是真的,可是這一切卻太難理解了。我道:"接著往下說吧,後來呢?" "那個人……"她的眼睛突然有些發直,語氣也變了,"阿康,不說行不行?" "告訴我吧。"她看上去很害怕,那件事儘管過了許多年,一定仍然在她心裡留下陰影。可是我毫無惻隱之心地催促著,只想從她嘴裡多知道一些事。 "那個人……那個人突然不動了,可是,他的身體竟然在癟下來,跟豬尿泡一樣癟了下來,突然渾身都化了,變成一灘黑水……"她說到這兒,忽然用手捂住眼睛,仿佛眼前仍然是那副場景。 "柳文淵呢?他什麼事都沒有?" 紫嵐仍然捂住臉,"唔唔"地哭了起來:"阿康,你不要逼我了,不要逼我說了。" 我心裡突然有一陣難受。那是真的難受,雖然只想讓她再說下去,可是見她這副樣子,隱隱約約覺得逼她說下去實在太殘忍。我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好吧,別說了,我們不說了。" 她抽泣了一陣,放下手,道:"阿康,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吧。柳文淵說過,不要讓外人到村子裡來。" "難道這麼多年,外面都沒人來過麼?" "有是有的,可是很少。"紫嵐抹去了眼裡的淚水,"村子裡的人也很少出去。聽說,出去的人大多死掉了,所以也沒有人敢出去。柳文淵說,村子是夜王的,我們也都是夜王的。" "胡說,"我突然有種惱怒,"紫嵐,你不是誰的,你就是你。" 她大概聽不懂我的話,睜大了眼看著我。我只覺得煩躁之極,站起身,道:"那口夜王井在哪裡?" 她突然怔住了,道:"阿康,你要做什麼?" "我想去看看。"我儘量讓自己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平靜地說著。只是突然間心底有種奇怪的欲望,那口井裡真的有那個金佛麼?很有可能,迷信的人可以把僅有的東西都供奉給神佛,這射工村當初肯定也有財大氣粗的人將那些金銀器具投進井來。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東西,說在南美洲發現一口井,在井裡找到許多人的骸骨和金銀器,是印第安人祭祀用的,這口夜王井很有可能就是同一類型的。 金子,金子。我只想著這兩個字。 "別去,柳文淵說,這幾天月圓,晚上千萬不要出去。" "為什麼?" 紫嵐咬了咬嘴唇,道:"因為夜王在月圓的時候會出來。" 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剛想挖苦一句,耳邊突然聽到一陣低低的聲音。 像是耳鳴,又像小時候淩晨三四點鐘時經常聽到的絲廠上工的汽笛聲。那時我還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忽然被那一陣淒清的汽笛聲吵醒,聽著那些聲音被夜風撕扯得支離破碎得象一大堆碎玻璃,就沒來由地想哭。這時聽到的聲音雖然和那種聲嘶力竭的汽笛聲完全不一樣,可我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那是一回事。 我看了看紫嵐,紫嵐的眼中已浮起恐懼,如果被猛獸盯住的小獸一般。我心頭忽然微微一痛,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快去睡吧,我看看就回來。" "你小心點,別靠得太近。"她似乎要哭出聲來,"我怕。" "別怕。" 我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紫嵐仍然站在門口看著我,卻直直地站著,根本沒動。我揚了揚手,又向前走去。 那種聲音仍在響著,現在聽得清楚了一些,並不很像汽笛,只是氣流通過管道時的聲音,悠長,而又沉悶,聽起來似乎距離很遠,但細細聽著,卻又感覺很近,那麼近,仿佛就在腳下,卻又讓人聯想到喘息。 是的,就在腳下。我的腳底已經能感覺得到大地在微微顫動,好象在應和。屋裡是泥地,大概住的年頭長了,已經壓得很堅實,可是我的腳掌掌心卻感到那時在不住起伏,幅度很小,但又清清楚楚。我好象是站在一條巨大的青蟲背上,這蟲子正在不斷蠕動,雖然動作輕微,可我仍然能夠感覺到。 這是我的錯覺麼?聽說如果地處地殼變動活躍地帶,這種輕微的地震是很常見的,也許這個湘西的小村子也一樣。 細細聽來的話,四處都有一種沙沙的細微聲音,加上那些喘息一般的吐氣聲,但這些聲音卻只是讓我覺得周圍一片死寂。那陣聲音很輕,甚至還帶著節奏,在暗夜裡聽來說不出的詭異。 紫嵐的家位置應該在村口,因為邊上我看不到別的房子,一條路從門口繞過,沒入高得快要沒頂的野草中。我小心地踏上一步,鄉村的路因為沒有用碾路機壓過,只是因為走的人多了才形成的,下過雨後路面變得十分柔軟,如果我光著腳的話,這樣一腳踩下去,黑泥一定會從我腳趾縫裡鑽出來。 我撥開野草向前走去。路很粘,每一步都有濕泥粘著我的鞋底,讓我走得頗為費力,仿佛有種奇異的力量在牽引著我,讓我不得不向前走去。我慢慢地,又毫不猶豫地走著。 沙沙聲突然停住了。 我也一下站住,一種莫名的恐懼掩上心頭,讓我一個踉蹌。就象一個人在走夜路,走慣了坑坑凹凹的石子路後突然走到很平坦的地方,反而會站立不穩一樣。那陣聲音一直在響著,刹那間卻又靜寂無聲,正和這是一個道理。 我撥開草葉向前看去。 草長得很長,把眼前的一切都遮住了,但我現在一定走到這片野草地的邊緣了,前面已是豁然開朗。不僅僅是來時路上的野草,這村子裡的草也一樣異乎尋常地茂盛,在夜風中微微擺動,發出了一陣細細的沙沙聲,像是隱藏著無數危險的小動物。我伸手拈住了一根草葉,那片葉子上沾著不少雨水,手指碰到時感到了一陣冰涼。可是,不知為什麼,從我心底突然有了種陰鬱的欲望。 象一枝有毒的植物,正顫顫微微地在生長。我的心猛地一抖,沒來由地感到了恐懼,也突然間對紫嵐有種厭惡。她的樣子實在不好看,一想到我剛才攬著她一同睡在床上,我心裡就有種噁心。 是的,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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