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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她臉上閃過一絲憂傷,道:"柳文淵說過的,我們都不能出村子。"

  "為什麼?"我突然對那個沒見過的柳文淵很沒好感,"真是笑話,就算他是村長,也不能管著你們不讓你們出去啊。"

  紫嵐睜大了眼,仿佛聽到什麼可怕的話似地,局促地道:"可是我們村子裡的人要是到外面,都活不了的,阿保他們家就是這樣。"

  阿保!這個名字在溫建國那篇文中也出現過,就是掉進了井裡,被金佛砸死的那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真的有阿保這個人?"

  紫嵐有點害羞地抽出她的手,道:"是啊。你認識他?對了,你跟九哥買過古董吧?"

  九哥又是誰?我怔了怔,不知怎麼又冒出個九哥來。紫嵐也看出我的詫異,道:"九哥就是阿保的爸爸。"

  "你的輩份還挺高。"我訕笑了笑。鄉村裡經常這樣,一個村子全都沾親帶故,時間久了,小輩比長輩年紀大,那是常事。這個九哥就一定是溫建國說的那個死在井前的老人了,不知為什麼,我渾身都開始發抖,輕聲道:"他們是不是死了?"

  紫嵐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道:"你這個人真奇怪,怎麼會知道的?柳文淵說他們到了外面,就死了,九嫂還哭了好幾天呢。"

  "他是怎麼死的?"

  紫嵐有點遲疑,可是看著我急切的樣子,嚅嚅道:"柳文淵說,射工村的人要是到了外面,夜王就會吃掉他們,所以誰也不能出去。"

  夜王!又是這兩個字。我道:"夜王究竟是什麼?"

  我剛說出口,紫嵐的臉一下子變得白了。她的皮膚原本很黑,這時卻成了灰色。她急急地道:"不要說!柳文淵說的,夜王是不能說的!"

  這個柳文淵,大概真的在用迷信控制村民了。我道:"紫嵐,你不用怕,夜王這些東西都是不存在的,一定是柳文淵在騙你們,他一定要你們年年給夜王獻東西,其實都歸他自己了。"

  紫嵐卻茫然地看著我,道:"沒有啊,每年夜王井只開一次,也只扔一口豬進去,柳文淵自己什麼也不要,他家裡也不太好,兩個兒子都是呆子。"

  如果這樣子的話,柳文淵就並不是那種用迷信來詐騙錢財的騙子了,恐怕是個真的偏執的信徒。我歎了口氣,道:"就算他自己不要,可夜王有誰見過?"

  紫嵐的臉色方才已經恢復了許多,這時突然又變得白了。她看了看外面,夜已深了,只是零星蟲聲,清清冷冷的,偶爾響上兩三句。她湊到我耳邊,很小聲地道:"阿康,我告訴你,夜王真的有的,我看到過!"

  她說得如此鄭重,也不像在說謊。我道:"你真看到過?"

  "好多年前了。那時有一年突然來了很多汽車,一個穿得很漂亮的男人到村子裡來找柳文淵,"她說到這兒,又看了看四周,忽然將聲音又放低了許多,道:"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她這時的樣子和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沒什麼不同,雖然她也不算很小的小女孩了。儘管她樣子不好看,可是這副神態卻很有幾分可愛。我覺得自己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忍住笑,道:"好的,我不說,你說下去吧。"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衣服,好像不是布的,挺得跟……跟水一樣。"她想了想才說出這麼個比喻,大概在她的意識中,只有水面才可以和筆挺的衣料做對比,儘管這個比喻並不貼切。她咽了口唾沫,又道:"他還給我帶了些糖來,很甜,黑黑軟軟的,放進嘴裡就化了,很好吃的。"說著還舔了舔舌頭,似乎在回味著許多年前的糖塊滋味。我不禁感到好笑,猛然間想起衣袋裡還有塊巧克力,伸手掏出來道:"我這兒也有塊糖,你吃吃看。"

  雖然衣服被打濕過,不過巧克力的包裝很嚴實,也沒有融化。紫嵐接過來,喜出望外地道:"對了,就是這種糖!"她剝開糖紙,扳下一小塊放進嘴裡抿著,眼裡閃著驚喜。吃完這一塊,她想了想,又扳下一小塊,把另外的細細包好,放進懷裡。看著她這副樣子,我實在忍不住想笑,道:"藏那麼好做什麼?愛吃就多吃點啊。"

  "慢慢吃好了,從那兒以後,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心頭略略一酸。雖然現在丟了工作,但巧克力對於我還不算什麼奢侈品。我道:"紫嵐,明天我就帶你去沅陵買幾塊吧。"

  紫嵐一把抓住我,又驚又喜地道:"真的?那太好了!"我終於笑了起來,道:"好了好了,你嘴角上還有巧克力呢。"

  她伸出舌頭來舔了舔,不好意思地放開我,道:"你真好。村裡沒人要理我跟阿嬤,只有你跟我好。"

  "他們為什麼不理你?"紫嵐雖然長得不好看,但這種村子裡,別人也未必好看到哪裡去。紫嵐和她的阿嬤僻處在村子週邊,明顯是很為村民排斥,我實在想不通。紫嵐還沉浸在吃到巧克力的欣喜中,道:"我也不知道。明天你一定要帶我去啊,不許賴的。"

  "當然不賴。你再說下去吧,那個人後來怎麼了?"

  一說到那個人,紫嵐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道:"那個人一開始對柳文淵很客氣,兩個人在房裡說話,突然吵了起來。吵得很凶,可是聲音還是很低,後來,我就睡著了。睡醒的時候,我突然聽見柳文淵的房裡好像有人在哭,就偷偷走過去看。"

  "看到什麼?"

  她的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恐懼,哆嗦了一下,道:"那個人正躺在地上,柳文淵正在咬他的喉嚨邊上。"她說著,用手摸了摸脖子一邊。

  "在咬大血管。"我喃喃地說著,心頭卻仿佛結了冰一般。紫嵐的話告訴別人,別人肯定不會信,可是我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不僅是柳文淵,溫建國和我其實都已經變成了這樣子的吸血鬼,都是因為那夜王的緣故吧,陳濤說那些東西會影響神經系統,猜得完全正確……可是我卻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染上的。還有林蓓嵐,她有沒有染上?為什麼她身上會出現黑色的條紋,而溫建國和我卻沒有?想到這裡,我打斷了紫嵐的話,道:"對了,柳文淵身上,是不是有一條條黑色的斑紋?"

  紫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也知道觸犯了夜王會變成這樣子?"

  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把溫建國、林蓓嵐和紫嵐的話結合起來看,我約略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是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溫建國和我身上並沒有出現條紋。林蓓嵐死了以後,身上並沒有條紋,在電視上我看得清楚,可是溫建國活著的時候我也沒看見他身上有條紋的。我正想著,紫嵐接著道:"可是柳文淵身上可沒有。"

  "柳文淵為什麼要吸人血?別人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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