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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林蓓嵐已沒有剛才那種張揚,怯生生地靠到溫建國身邊。不知為什麼,溫建國心中突然有些厭惡,向一邊閃了閃道:"大概沒命了。"

  一塊磚頭從十幾米高處落下來,最後的速度也有每秒十幾米,三十多斤重的東西砸在頭上,只怕頭骨一下就會被砸裂。他剛說完,那個老人抬起頭,死盯著林蓓嵐,林蓓嵐"嚶"一聲躲到溫建國身後。

  "臭賣逼的,你殺了阿保!"

  那老人沙啞地嘶吼著,似乎要作勢撲上來。他只穿了件粗布短褲,而這短褲也已經被水沾濕了,緊緊貼在身上,整個人幾乎不象個活人,倒更象個僵屍。林蓓嵐的臉嚇得煞白,往溫建國身後躲去,小聲道:"不是我!不是我!"

  溫建國攔住他道:"快把他救上來再說吧。來,我下去。"

  雖然這麼說,可是看井口,他只怕會卡在當中的。那老人卻哭著道:"沒用的。完了,都完了,什麼都完了。"

  那個老人伏在井口,象一張壞了的密紋唱片一樣喃喃地說著,背部正不住抽搐,每抽動一下,那些深淺不一的斑紋仿佛也發生了變化,如果不是看錯的話,那些斑紋更類似於水面的油污,儘管只有兩種顏色,卻讓人有種光怪陸離之感。溫建國上前道:"老大爺……"

  "滾開!"

  那老人沒有轉頭,仍然在抽搐著,溫建國小心地走過去,道:"老大爺,快把他拉起來吧。"

  "沒用的,見了血,阿保都已經化了。"老人抽搐著,看著井下,喃喃地說著:"阿保,都是爹不好,是爹害了你啊。"

  "夜王是什麼?"

  林蓓嵐小聲在溫建國耳邊說著。溫建國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是迷信吧。"

  井蓋的石板上刻著太極圖,而且還有鐵鍊,這些顯然是過去所施的法術。溫建國有些遲疑地看著那個正在井臺前抽泣的老人,正想再說句安慰的話,可是老人突然身子一沖,身體撲在井口上,大口大口地嘔了起來,嘴裡,一團團黑水接連不斷地流出。

  吐血了?溫建國心中一寒,突然,那老人嘴裡突然又發出一聲響,頭也抬了起來,惡狠狠地道:"你們也逃不了,夜王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說得很低沉。他原本伏在井口,這時抬起頭,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張蒼老的臉,此時卻象在刹那間又老了十歲,花白的鬍子上還沾著些黑水。他的眼茫茫然地毫無神采,死魚一樣泛白,嘴裡吐出的黑水沿著下巴正往下淌,流過脖子,在他搓衣板一樣的胸口流過去。

  "天啊!"

  這是溫建國第三次這樣感歎了。

  老人的雙手撐在井圈上,嘴張得讓人擔心會不會裂到腮邊。他似乎仍在嚎叫,但此時已無聲息。溫建國有些擔心地看著他,走上去扶住那老人道:"老大爺,你沒事吧?"

  那老人仍然沒發出一絲聲音,溫建國正想再問兩句,突然,那老人的頭掉了下來。

  老人因為撲在井口,頭顱象一個熟透了的果子一樣正掉進井裡,隔了好一陣才聽到從中發出一聲悶悶的水響。這副情景實在太詭異了,林蓓嵐尖聲叫了起來,溫建國也猛地向後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別叫!"但話是這說,他自己也已被這景像震駭,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老人的頭頸處象被快刀切割過一樣,但是切口處卻不是想像中的血肉模糊,那是果凍一樣的膠質,就象孩子吃的甜果凍一樣,只不過是黑色的,已經冒出了斷口,還在顫顫微微地往上升。那老人已經不會動了,整個人一動不動。

  這樣子持續了大約只有十幾秒鐘,突然這無頭的身體又動了動,猛地從中裂開。象一個盛水的皮囊在地上摔裂,裡面猛地流出大片的黑水來。那些黑水仍然帶著膠質的感覺,流得並不快,隨著黑水外溢,身體也仿佛在融化。

  一定是個夢,這絕不是現實。

  溫建國幾乎要大叫,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地上的黑水則不斷擴大,已經快流到了他腳邊。他又向後退了兩步,聽得林蓓嵐小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聲音因為驚駭已有些變形,溫建國幾乎要認不出那是林蓓嵐的聲音。

  "我不知道。"

  溫建國的心也已經抽緊了。他盯著那口井,現在井邊的黑水開始縮小,正湧進井裡。雖然看上去的確像是水,但溫建國知道那不可能是水,因為這些黑色的影子有向上流動的。

  像是一匹黑布。他想著。這時他聽得林蓓嵐小聲道:"那個金佛……"

  "你還想著金佛!"溫建國這才回過神來,"兩個人已經死了!"

  林蓓嵐仿佛要哭出來一般:"我哪兒知道……我又不知道的。"她語無倫次地說著,雖然眼神裡帶著茫然和恐懼,可是仍然不住看向那口井。溫建國激凜凜打了個寒戰,拉拉她的手,道:"快走吧!"

  "那個金佛真的不要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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