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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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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仍然是溫建國的。我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著他:"你……你是溫克?" "進來吧。" 他趿著鞋,大概一直在床上沒起來,伸手讓我進來。他的手原本白皙肥厚,現在卻變得骨節分明,拇指上還戴著個樣子很怪的戒指。我看過一本書講古玩的書,說起古人的戒指有種是戴在拇指上的,叫作"班指"。其實這兩個字該寫作"扳指",最早是古人用來拉弓的,後來才轉變成裝飾品。這種戒指好象國外沒有,是中國特有的東西,溫建國的這個班指不從哪裡搞來的,是銅做的,通體都是銅綠,樣子很有些怪。只是他這樣的作者本來多半有些怪癖,這也不怎麼意外。他一伸出手,臉上忽地跟被蛇咬了一樣,左手轉了轉那個班指。 我跟在他身後道:"溫克,你怎麼了?生病了麼?" 他猛地站住,扭過頭來看著我:"我有病麼?" 真是諱疾忌醫。他這副樣子,好象要是我說他生病是在咒他一樣。我不敢多說了,只是道:"你臉色不太好看啊。" 他這房子有三十多平米,用薄板隔成了兩部份,外間是廚房和客廳,十分昏暗。由於他的房子實在太小,這客廳頂多只能坐上四五個人,他拉過一張椅子道:"你坐吧。" 我坐了下來,從包裡取出路上買的一包水果放在桌上:"溫克,我想問問你,你那個小說寫好了麼?" 溫建國也坐了下來,怕冷似地縮成一團,好象沒聽到我的話。我又大聲道:"溫克,你那個小說寫完沒有?這個星期六我得出刊了。" "小說?對了,還有最後幾百字,我結一下,你稍等。" 他轉身走進了裡面。單身男人的臥室一定很亂,我看見他站起身,剛想跟著他進去,哪知他一下把門關上了。 這門是用紙糊著竹片做的,大概是他自己新搭起來的,上回來時還沒有。我向裡面只掃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只覺得裡面黑糊糊的。溫建國也許一直在睡覺,連窗簾也拉上了。他的窗簾是用遮光布做的,一點光也不透,裡面連檯燈也不開,只能看到電腦還有點光亮。 寫作時的怪癖我也見得多了,不過我記得以前溫建國每次寫東西,都是一支煙,一杯茶,窗戶洞開,連門也開著,有時還要在電腦裡放著MP3,現在這種怪癖大概是新染上的,包括手指上那個怪模怪樣的銅班指。 這扇門只是竹片做的,做得卻相當嚴密,一絲光也不透,裡面大概更象個洗相片用的暗室了。我想往門縫裡看看,可是縫隙全被堵住,什麼也看不到,透過薄薄的牆,只能聽到他在劈啪劈啪打字的聲音。 溫建國出來了。他一拉開門時,我嚇了一大跳,他把一張軟碟放在我手上道:"就是這個。" 我拿過來放在包裡,有些不安地道:"溫克,你真的不要緊麼?多注意休息啊。" 也許是我的錯覺,方才他只進去了一會兒,我就覺得他好象又憔悴了一些。我只是順口一說,哪知道溫建國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怖之極的話,叫道:"真的麼?是真的麼?" 他沖到門口,沖著牆上一面鏡子張望。我想不到他自戀到這種程度,拍了拍他的肩道:"溫克……" 他一把閃開我的手,扭過頭叫道:"真的麼?我是不是臉色又不好了?" 門口的光線要充足一點,這時我才發現,他手上居然拿著一盒肉紅色的粉底。那種粉底是年輕女子化妝用的,溫建國就算想變成河利秀也太難了點,我沒想到他居然有了這個愛好。他的臉上已經上過一層粉,上得很拙劣,方才由於他一直沒有正對著陽光,我都不曾發現,現在才算看到了。他的臉上,粉象石灰樣刷得厚厚的,只怕連表情都快看不出來了,有一塊粉底因為幹結,已經龜裂開了,使得他的臉更象一個哥窯的花瓶一樣。 我打了個寒戰,道:"你沒事吧?" "快走!"他一把捂住臉,"快走,以後別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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