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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昨晚,趙婷跟我電話裡聊天兒時說:「農家的飯菜真好吃,我還沒吃夠呢,哪天有時間,叫上艾麗,咱們仨去好好地玩一次!」我忙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聲稱「NO」。

  「聽說貪污了很多錢,還跟電視臺那個叫什麼……什麼的女主持人有一腿呢!」「這樣的貪官污吏,活該他下馬,就應該判他死刑!」我從站前廣場走過的時候,日頭已西下,兩個坐在那高大水雷狀雕塑下的老人,正咬牙切齒地議論著。我是去站前派出所取三張三天后才生效的臥鋪票,是我自己拖了張兵買下的。

  明天開始就是國慶長假了,趕上客運高峰,候在窗口訂張臥鋪票比排隊拉屎還難受呢。不過這對身在鐵路系統,作為員警的張兵來說,卻是小菜一碟兒。張兵原本答應開著那輛破警車,把票給我送去的,可他忽然又要去外地公幹,便把票放在了派出所一個姓劉的所長那兒,讓我自己去取。而取了票之後,我還要趕時間去三元區公安分局,晚上六點,我要和刑警們一起行動,據說是一次「特殊任務」。

  主任孫燕老公的一個哥們兒,是三元區公安分局刑警隊的隊長,孫燕打一個月前就叮囑他,有什麼好的行動通知一聲,讓記者跟著一塊兒去,好寫篇現場感強的報導。今天中午,該隊長忽然打電話來,說今晚有特殊任務,可讓記者一起去,孫燕問什麼任務,他就說是抓捕行動,再問就什麼都不說了。人家是要保密的,這很正常,恐怕允許記者一塊兒去,已經是違反紀律了。孫燕便想讓我出彩,還安排了攝影記者,並囑咐我:「千萬要小心啊!」

  說起三元公安分局,他們那個40多歲公安分局局長還是個傳奇式人物呢,他的大名,省城幾乎無人不曉。傳聞有一年,曾獲全國散打專業組冠軍的他,和曾獲全國散打業餘組冠軍的一個黑老大狹路相逢,倆人先是在高速公路上飆車,後來就端著微沖對射,再後來就赤手空拳對擂,最終當然是正義戰勝了邪惡,黑老大被送進了監獄。我曾因為這個故事和他的崇拜者爭得面紅耳赤,現實哪會這般戲劇化呀!

  不過,該局長在人們心目中有著很高威信,這倒是事實,有一件我親眼見的事可以證明:去年,就在三元區發生了一起劫持人質事件,一個男人就拿把菜刀架在一個六歲孩子的脖子上,賴在五樓的視窗不肯下來,樓下滿是警車,當然還有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阻擊手已貓在不同的方位屏住呼吸了,男子卻還在與員警僵持,嘶聲力竭地喊:「讓你們局長過來,他來我就放人!」正在市局開會的局長聞訊趕來,男子果然一諾千金,放了孩子,束手就擒……事發當時我沒在現場,但我看了電視臺播放的實況錄影。

  人一旦名氣大了,就總愛表現,這位局長在任上可謂「花樣百出」。上任不久,他便讓分局所轄的所有部門都普及了電腦,實現了內外聯網,據說此舉在當時還是全國首例,這倒無可厚非。但讓我們記者看不過眼的是,他還在分局專門成立了一個獨立部門——「新聞中心」,攝像機、非線編輯機等一應俱全,還招攬了一些專業人才,恐怕辦個電視臺也不成問題了。所以在該區的一些案發現場,你總能看見著警服,扛攝像機的人晃來晃去,比我們記者還牛X呢……

  「今晚的抓捕行動,不會也跟個員警錄影吧?」我這樣想著,就到了站前派出所。劉所長剛好在,把車票遞給我時,他免不了寒暄:「方記者,咱們就算認識了,今後所裡有什麼宣傳,少不了麻煩你!」我也只好客氣:「沒問題,有事兒您言一聲兒!」「以後買個票什麼的,打個電話就成!」「那我就先謝謝您了!」我說著,把數完的三張票錢遞給了劉所長。

  出了派出所的門,我掏出三張票來看了看,終點站都是北京,還真不錯,兩張下鋪一張中鋪,都挨著。「看來這張中鋪就是我的了!」我心想。是的,三天后,我將踏上去北京的行程。

  劉浪結婚前寫了一篇「怪病女孩」的稿子,說的是一個13歲的女孩兒,三年來一直莫名其妙地發高燒,動不動就42℃,而女孩也沒有什麼特別痛苦的感覺,只是不舒服,整天提不起精神來,因而誤了學業。雙雙下崗的父母,為給女兒看病,幾乎把家底都賣光了,省城的大醫院也幾乎走遍了,可就是找不出病根兒來。劉浪寫這篇稿子幫著呼籲了一下,可也沒什麼結果,就放下了。誰知,昨天北京一家公司突然打來電話,說在網上看了報導,很同情不幸的一家人,他們願意出全部的費用,讓小女孩到北京去看病。

  憑著多年養成的職業敏感,我不排除這家公司的善意,但借機炒作是百分之百的了,不信你就瞧著,等女孩兒到了北京,肯定有許多媒體跟蹤報導。而由我們報社出面送女孩去北京,也不失為一種炒作自己的好機會,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主編當即慷慨拍板:「來往的路費由我們出了!」並決定派一個記者跟蹤採訪。可剛婚了的劉浪正和老婆在雲南旅遊度蜜月呢,孫燕就決定讓我去。

  孫燕是一番好意,想讓我帶著女朋友借機到北京玩一圈,她哪知道我的處境啊?劉艾麗我是不能帶,趙婷我也是帶不走的,我要去也只能單槍匹馬。再說了,北京那家公司也蠻怪的,法定假日也不休?就不能往後串一串?這個時候去北京能玩得舒心嗎?人猴兒多的,每個人搬一塊長城磚,頃刻間,我們中華民族那個幾千年的文明見證就沒了;物價也猴兒貴的,若把哄抬起來的差價攏在一起,恐怕也能砌一座新長城了。可我又一想,雖然我們報紙在十一期間會變瘦,一部分記者可以休假,但我恐怕不在那部分之列,在哪兒不是工作呀?我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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