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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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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白庭禹副縣長在司機小王的護衛之下,身先士卒,已成功地爬到了吉普車的頂蓋上。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隻鐵皮喇叭,要對百姓們訓話,來它一個長阪坡一吼,喝退百萬雄兵:「大家不要鬧,我是……」 他一句話沒說完,只聽得「啪」的一聲,一枚石頭打中了他手裡的喇叭。白庭禹乾笑了一聲,似乎不以為意,清了清喉嚨,高聲叫道:「大家不要鬧,我是白副縣長……」 人群中有人高叫:「打的就是你個狗縣長!」話音剛落,第二塊石頭疾飛而來,不偏不倚,正中白庭禹的下頦。白縣長只得丟了喇叭來護他的下巴,雙腿一軟,從吉普車上滑了下來,捂著嘴嗷嗷地怪叫著,吐出一口鮮血來。 這時姚佩佩已經無可奈何地蜷縮在譚功達的懷裡。譚功達感到佩佩一頭秀髮已經拂到了他的臉。佩佩。佩佩。我可不是故意的。她脖子裡的汗味竟然也是香的。她的唇齒間水果糖橐橐有聲。難道她在吃糖嗎?佩佩,都什麼時候了,難道你還有心思吃糖嗎?譚功達拼命地試圖與他的下屬保持一點距離,折騰了半天,最後只得放棄,聽之任之了。她的身體竟然這麼柔軟!濃濃的糖果的芳香似乎不是來自於糖塊本身,而是直接來源於她的唇齒,她的發叢,她的身體……不遠處一個武裝民兵,手抱一杆槍被人群擠得原地在打轉。譚功達的心怦怦地跳著,汗水早已將襯衫浸得透濕。眼看局面就要失去控制,譚功達忽然怪笑了一下,低聲對那個民兵說: 「你他娘的手裡拿的是什麼?」 「報告首長,是槍。」 「廢話!」譚功達罵道,「槍裡有子彈沒有?」 「有。」 「那你會不會放槍?」 「會。」 「那你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打呀!」 「朝朝朝,朝哪兒打……」 「這個我不管。」 那個民兵臉色慘白,他艱難地轉過身來,似乎想弄清楚首長的真正意圖,可哪裡還找得到譚功達的半個影子?那民兵也顧不得許多了,只見他「唰」的一聲拉開了槍栓,舉起那支半自動,朝天就是一槍。 槍聲一響,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收緊了,四下裡頓時鴉雀無聲。那民兵一看這一招果然有用,索性將手中的槍橫著端了起來。其他的民兵也朝他聚攏過來,槍口向外,子彈上膛。人群開始有了些鬆動,推推搡搡的,向四周緩緩退卻。百姓中有一個膽大的,直著嗓子叫道:「大家不用怕,共產黨的槍不殺老百姓……」他這一叫,人群退得更快。不一會兒的功夫,棺材前就騰出了一大塊空地。譚功達見時機已到,一貓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他整了整衣領,人們以為他要說話,誰知他竟然皺著眉頭繞著那口棺材,踱起步來。差不多走了兩個來回,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夏莊鄉鄉長孫長虹在哪裡?」 半晌,一個披麻戴孝的中年漢子躬著身子走到近前,垂手而立。譚功達看也不看他,大手一揮,對身邊的幾個民兵道:「綁了!」 隨後,他又問:「普濟鄉鄉長高麻子在哪裡?」 一個五短身材的人快步走到譚功達面前,抬頭對譚功達擠眉弄眼:「哎哎哎,夥計,不關我的事,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譚功達沒等他把話說完,照例喝道:「綁了。」 姚佩佩仔細一看,這個姓高的鄉長臉上果然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坑坑。 「誰家死了人?」 人群中立刻走出來四五個人來,身上披著白洋布和麻袋片,為首的一個長者走到譚功達身邊,一個勁地作起揖來。 「老人家,死者是你們家什麼人?」譚功達問他。 這時,站在老頭身後的一個年輕婦女突然一把推開老頭,將脖子一扭,大聲道:「那死鬼是我短命的丈夫,怎麼著?」 姚佩佩與這個女人一打照面,就知道她是個厲害的角色。譚功達打量了她一眼,語調明顯地變得溫和起來:「怎麼死的?」 「死都死了,你還問這些鳥事幹什麼?」那婦人說。人群中一陣哄笑。旁邊的一個老婆子手裡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上前道:「死者是我的兒子,名叫王德彪。前日裡大壩鬧事,爭執不下,人群推擠,我的兒腳底一個不留神,跌下山崖,摔死了。」 「你們幾個人留下說話,其他的都散了吧。」譚功達說。 「大家都散了吧。」白庭禹跟著嚷嚷道。他的腮幫子早已腫起了一個大鼓包。 譚功達這才回過頭來,看了看剛才那個鳴槍示警的民兵,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幹得好!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3 白庭禹的老家就在離水庫不遠的夏莊,第二天又是清明節,在處理完水庫大壩的械鬥事件之後,他就提出回老家待幾天。 此前,在大壩附近的工棚裡開了一個幹部會。在如何發落孫長虹、高麻子這件事上譚功達的態度十分堅決。他說:「水庫上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完全是當地鄉幹部採用綏靖政策,姑息遷就的結果。高麻子倒也罷了,這個孫長虹應當就地免職。他本來就對修水庫一事陽奉陰違,因為死者是他的外甥,他就蓄意偏袒,甚至帶頭鬧事,故意製造事端,其險惡用心路人皆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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