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婚(11)_安寧、照日格圖

十一

　　可是幾天前，就在你再一次提出這個計畫的時候，我卻不知受了誰的蠱惑，突然間就對你說：我同意你出自己的作品集，可是我不會資助你這筆錢，如果你在攢夠房子首付的錢之外，還有閒錢拿出，那你就出吧。你當即就跟我生了氣，說：我不會靠你的，也不用你這樣的支持！我不想跟你爭吵，當即掛斷了電話，想著與其跟你在氣頭上理論，不如讓你慢慢地去想，我相信你總會想明白，為何我突然間不想再借錢給你。

　　親愛的蒙牛，我不想借錢給你，並不是我對你不信任，或者充滿了防範之心，再或我變得吝嗇，捨不得將辛苦掙來的錢借給你。而是因為，我怕你將我心底對你的安全感，一點一點地，全部借走。

　　是的，金錢無法買來安全感，可是金錢有時候卻可以讓我們失去安全感。尤其，是在一個男人，向他所愛的女人，伸手借錢的時候。

　　你似乎從未形成過攢錢的習慣，你已經工作了三年，卻常常兜裡分文沒有，有時候情況緊急，還需要開口向同事借錢。我不知道蒙古族人，對於借錢有怎樣的看法，在漢族人的習慣裡，借錢是一件多少有些難堪的事，很多友情，就是因為借錢，而蕩然無存。而在男女的愛情之中，金錢更是一個微妙又不便言說的東西。

　　從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口朝別人借錢，尤其不要隨便花男人的錢。我在讀書時最困難的時候，曾經兜裡只有10元錢，可是我寧肯不吃飯跑出去，幫人賣了一天的速食麵，也沒有開口朝同學借一分錢。即便是我的第一個男友，我因為交不起學費，需要從他那裡借3千元錢，我也是拼命地寫字賺錢，盡可能最快地，將這筆錢還給了他。在我和他相處的7年中，我始終是自立的，從未花過他的錢，但我也未曾對他吝嗇過，總是盡可能地在掙到稿費的時候，為他買一些喜歡的禮物。

　　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的前女友傷你最深的一件事，便是她說：我養了你那麼久。顯然，她也是在錢上，與你曾經有過不怎麼開心的摩擦，只是你未曾覺察過，或者你們未曾對此有過坦誠的交流。而我和我的前男友，也曾經在金錢這件事上，摩擦不斷，頻頻爭吵，並因此在我心底，留下了不想提及的傷痕。

　　在我們剛剛試婚的最初，我持有的觀點，還是盡可能地幫助你，不與你在金錢上「斤斤計較」，可是現在，我卻發現，我需要這樣的「斤斤計較」，而你，更需要我的「自私」，來真正地成長為一個懂得擔負責任並為心愛的女人努力的男人。

　　我們試婚的最初，我借錢給你買了一直想要的電腦，後來你說想要給我一個更好的寫作環境，於是搬家到我們現在居住的兩室一廳，並再一次從我這裡借走了半年的房租。親愛的蒙牛，我可以借錢給你，可是，你有沒有許諾過，何時會能夠將錢還清？

　　而你在還沒有承諾何時還清的時候，再一次開口向我借錢要自費出書，我又如何能夠讓你明白，我心底對你的失望和對這份愛情的茫然？

　　親愛的蒙牛，我並不是嫌棄你窮，我一直認定你是一支「潛力股」，你會給我想要的幸福，只是我需要慢慢等待。可是在沒有等待來之前，我也不能縱容你隨便地借錢，而且，是從我這裡借錢。

　　之所以讓你確定何時才能夠還清，是因為，我不想讓你一直活在借錢還錢的生活之中，這樣的生活，會形成惡性循環，讓你永遠無法擺脫，並為此失去一個男人應有的驕傲與尊嚴。而能夠確定一個還錢的日期，其實也是在變相地督促你，在限定的時間內，積極地開動腦子，如何才能夠不被債務拖累，掙到這一筆應該償還的錢。

　　在此之前，我曾經因為對你的愛，想也沒想便許諾你說，我們買房的時候，我會支持你首付，甚至，我來付大部分的房款。可是現在，我改變了觀點，我不想讓你養成對我的依賴，否則，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又如何去找一個堅強的值得依靠的男人？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是的，親愛的蒙牛，我會引導你幫助你找到掙錢的方法，可是我不會再借錢給你，因為，我不想借走自己未來的依靠。

　　親愛的蒙牛，如果你想出書，如果你想買房，那麼，你自己去想辦法，在這個過程中，我會努力地幫你，哪怕你去借別人的錢，也要比借我的錢更有利於你的成熟，因為，你會從向人借錢的過程中，體會到人情冷暖，領悟到人際的微妙與複雜，同樣，你也會明白我如此「冷漠無情」的用心。

　　我記得前男友在錢上傷我最重的一次，是我在拿出了我所有寫作掙來的積蓄，付了房子的首付，解除了他四處借錢而不得的煩惱之後，一次爭吵之中，他指著我的鼻子，說：就憑你為這個房子的付出，你在這裡，連呼吸的資格都沒有！

　　親愛的蒙牛，我的心，在這句話後，當即便冷掉了。也就是從那時，我開始反思，自己對於金錢過於大方的態度，其實很多時候，傷害的恰恰是自己。而且，我在大方的同時，也銼掉了我所愛的男人，勇猛向前的銳氣。

　　所以這一次，我沒有借錢給你，也不會請求你的原諒。

　　而你，親愛的蒙牛，能不能明白我這樣的自私？又能不能真正地明白，女人的金錢，存在一個叫做「安全感」的銀行裡，男人借得越多，女人的安全感，便只能剩得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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