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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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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宏正在收拾抽屜,見她進來,「坐。」看她一眼,「不用這麼緊張。」 安之幾乎不能反應,曾宏什麼時候曾對她和顏悅色過? 「今天是我在飛程的最後一天。」曾宏停下來,坐在大班椅裡,看向對面那個一臉謹慎和沉靜的人兒,「沒別的事,只是想找你隨便聊幾句。」 安之內心的緊張稍稍鬆懈下來,聽他這樣說,不禁又有些難受和愧疚,但這種時候卻又絕不適宜表現離情別緒,只得試探地輕問,「不知曾總去哪裡高就?」 「有一家美國公司會在國內設點,請我出任首席代表。」 「哇!恭喜曾總!」聞言安之由衷道賀。 曾宏是何等樣人,對於人心真假只一眼已然看穿,看出安之的祝福是真正發自內心,他不由得笑了笑,轉而既生感慨,「關總真是好運氣,竟然有你這麼忠心耿耿的下屬。」 安之心知他是想到了古勵,不知如何應話,也就只是陪了陪笑。 古勵臨陣和曾宏劃清界線,要麼是審形度勢識時務,要麼就是——他早被關旗陸收為己用,毫無疑問,如果曾宏離開,銀通裡的最大得益者就是古勵,即使他不可能坐到曾宏的位置,但是某個事業部副總監或總監的職位大致跑不了。 可見在曾宏私下準備著扯杆子舉大旗時,關旗陸也沒有閑著,而早已布好了陣式。 曾宏隱起表情,又看了看她,忽然道,「象你這麼年輕,大概對一個人掏心挖肺時,沒想過他值不值得的問題吧。」 安之心口一凜,面上卻保持著淺淺笑容,「曾總,我不太明白呢。」 曾宏抽過旁邊的一份檔,「我今天還能行使副總的權力,所以從人事部要了這份東西,你看看吧。」 安之微怔拿起,卻是萬沙華的簡歷,她一眼就看見了底下關旗陸親筆寫上的薪酬,不管該刹那安之有什麼情緒或想法,也控制得很好,只是微訝笑問,「萬小姐的簡歷怎麼了?」 曾宏當然不相信她心底一絲異樣也無,不著痕跡地挑撥,「你比她進來早得多,工作也多得多,現在你做的事情和總助有什麼區別?可是不但職位級別不如她,連薪水也比她這個半途出道毫無經驗的銷售少那麼一大截,我是真為你不值。安之,不是我曾宏自誇,如果今天你跟的上司是我,我絕對不會象他那麼對待你,公司又不是他開的,他用的都是老司的錢,就算給你多加點薪水當獎勵又怎麼樣了?他又不是沒有這個權力,我真想不通。」 安之的笑容已變得有絲勉強,曾宏這番輕重恰當的說話直接擊中了她的命門。 曾宏看她神色便知已有收效,進一步道,「我的公司新成立,很需要你這麼有能力又忠誠的人,條件你自己開,只要是我權力以內的都沒問題,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興趣隨時聯絡我。」 「謝謝曾總。」安之起身出去。 若是平時,她一定會讓自己先冷靜下來,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的情緒已煩倦抑鬱到了一種程度,從曾宏房裡出來後她直接就推開了關旗陸辦公室的門。 關旗陸並沒有如常一樣在桌後辦公,而是倚著窗柃望向遠處,側面上有種說不出的蕭索,仿佛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千年,見盡花開花落。 安之直接忽略心頭湧起的那絲異樣,冷道,「關總,我向你辭職。」 關旗陸回過頭來,見是她,微微笑了笑,柔聲道,「把門關上,有什麼事慢慢說。」 安之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門合上,爆發的憤怒也回落下來,她努力讓自己的說話不再帶上情緒,「這段時間以來工作一直很多,我覺得壓力很大,人很累,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所以向你辭職。」 關旗陸輕皺眉頭,「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我心裡已經想了很久,只不過一直沒機會和你說罷了。」 他側頭想了想,忽然問,「是不是曾總找過你?」 安之聲調一冷,「和他沒關。」 關旗陸走回座位,「你沒必要為他打抱不平,並不是你害了他,也不是我硬要逼他走。」 他從資料夾中抽出一份遞給安之,「本來以曾總的資歷和能力,就算不能再留在銀通,也可以同級調去集團裡的其他部門或子公司。」 那是一份詳細的資金出入記錄,每一條都列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些數額大得令安之吃驚。 「他向塞曼體要了市場費用,同時又向公司申請了一筆,名義上是拿去攻關,帳面做得很妥帖,但實際上這裡面至少有三分之一通過各種方式轉手落入了他個人口袋,他吃水太深,董事長早就想查一查他,清河的事只是一個契機罷了,被我開掉的那些人其中一些就是幫他藏私做事,本身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一直以來沉甸甸地壓在安之心口的負罪感終於蕩然無存,那日她的一句說話保存了關旗陸,但卻連累一群相對無辜的人丟掉飯碗,她心裡一直不太能接受他趕盡殺絕的手段,卻沒想到原來局中還有局。 「你們怎麼都這麼複雜。」她喃聲道,「我要辭職,我真的不適合。」 這份資料,如果關旗陸沒有暗棋,又怎可能查得那麼清楚,所有這些錢的出處都要以各種名目做入報銷帳目,唯一經手人只能是曾宏的私人秘書聶珠,而最後出具這份表格的核數人,自然便是許冠清了。 之所以曾宏只找她挖角,而絕口不提帶走聶珠。 原來一個個都已修煉成精,不動聲色地演著幾重角色,只她一人是笨泥扶不上壁。 安之扯了扯嘴角,「聶珠的手鏈就是你送的?」是不是也還有著不清不楚? 關旗陸微愕,「什麼手鏈?」 安之沒再追問,他看上去真不知情的樣子,但誰又知道是不是假裝,人生於世,每個人都隨身帶著很多種顏色,她現在已辯不清真偽。 她倒真的寧願自己辯不出真偽。 可是今時今日的安之,早已不是涉世之初的那樽白瓷,關旗陸教導和開發得很好,許多事情已不需他解釋,她自己便能敏銳地看明白其中複雜因果,她自言自語,「萬沙華……我一直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以她的職位根本不應該拿那麼高的薪水,如果你連我都沒有另眼相待,又怎麼會獨獨青睞她……」 關旗陸眼底暗了暗,安之已然慘笑起來,「我明白了。」她抬首看他,大眼中盈滿霧汽,「師兄,你就這麼急著趕我走嗎?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曾總的性格,你知道他臨走前一定會忍不住挑撥我是不是?或者說,甚至於連他為我準備的優差,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他深呼吸,連續地,最後才說,「那你又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啊,為什麼?」眼淚又流下來,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在她為他付盡半生情心之後,到頭來他卻急不可待地要把她一腳踢開。 關旗陸再控制不住,身一探隔著辦公桌牽住了她的手,安之沒有費力揮開他,如果兩顆心已然隔在了水北和天南,此刻就算他將她禁錮在這房內永不再見生天,又能代表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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