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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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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龍天佑一把揪住隋洋衣領,怒吼道:「你小子簡直是混帳!有你這麼耍人的嗎?這叫人命關天!要是出了意外,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我知道,知道。可是,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辦?我喜歡她,我不能讓她離開我。除了讓她感激,我還剩什麼?我一無所有啊,哥……」 隋洋哭了,借著酒勁趴在龍天佑肩膀上哭得涕淚滂沱。這個秘密壓抑得太久了,像一塊冒著濃煙的焦炭,火熱燙手,把心都熏黑了。 龍天佑看著隋洋,這個從小衣食無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弟弟,竟然哭著對他說,他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一無所有。而他,只感到憤怒。 「你喜歡?就因為你喜歡,你就什麼都敢做?就因為你喜歡,你就把一切當作理所當然?那是她唯一的親人,被你曬在監獄裡做成了魚餌。你把鉤子掛在她嘴上,不死不活地吊著她,有你這麼喜歡人的嗎?你他媽的沒資格說喜歡!」 龍天佑徹底怒了,也亂了。他不知道這些話是說給誰的,隋洋聽不見,早就暈菜了。 說給自己?他就比隋洋強嗎?隋洋走了五十步,他起碼走了一百步。越走越遠。 把醉得人事不清的隋洋交給手下送回家,龍天佑開著車在高速上一路狂飆,心亂如麻。 眼前是筆直的道路,黑黝黝的山川,蒼鬱的樹林,這是他熟悉的世界,可是他忽然不認識它了,眼前的一切顛覆破碎。冰冷的夜風吹進來,整個世界扭曲了。 他拿出電話,撥通了飄雲的號碼,幾個「嘟」聲後,飄雲的聲音從無線耳麥裡傳出來。 「誰,說話……」他擾了她的輕夢。 龍天佑看著電話,只是聽到她的聲音,他就六神無主了。他想跟她說話,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可是千言萬語,從何說起? 「寒城,是你嗎?」飄雲點亮了檯燈,看了看手機螢幕。上面顯示著,與龍天佑通話中。 她僵在那裡。 龍天佑把手機一關,嗖的一聲扔出了窗外。 他能跟她說什麼?說你被騙了,被你一直感激一直心存愧疚的人騙了?說你一年的付出換來的卻是你媽媽一年的牢獄之災?說你別做夢了,隋洋一天不煩你,你媽媽就別想出來。 他不能說,他怕她會垮掉,自己會死掉,所有的人會崩潰掉。 龍天佑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在冰冷的晨風裡點燃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心很亂,千頭萬緒,各種想法紛至遝來。看看遠方,夜色將盡,曙光微露。這裡的天亮了,他的心暗了。迷失在曠野中,茫然無措。 當第一縷曙光刺痛雙眼,當他再次想起宗澤在醫院說的話的時候,他有了一個決定,一個他不知道究竟是對還是錯的決定。 放學後,寒城背著書包走出校門,一聲響亮的汽車喇叭,龍天佑從車裡出來:「我們找地方談談。」 寒城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跟他上了車。 龍天佑把車開到郊外風景區,停下來。 寒城下車一看,前面是當地著名的瀑布湖。夏天的時候瀑布飛流直下,冬天水小,潭底只有靜得像鏡子似的湖水,瓦藍碧透。他們此刻就在瀑布邊上,向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怎麼,想在這裡殺了我,然後毀屍滅跡?」寒城冷笑。 龍天佑靠在車上看他一眼:「要你的命不用我親自動手,有的是人替我收拾你。把你帶這兒來,是有事問你,你要是敢對我說一句謊話,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想知道什麼?」 「真相。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所有事實的真相。這對我很重要。」 「真相?」寒城睨著他,笑容諷刺,「那你之前自以為是的真相是什麼?你的好弟弟對她千依百順,你對她萬般溫存,她卻不甘寂寞,厚顏無恥地跟自己的學生苟且偷歡,是不是?」 龍天佑無言以對,在昨晚之前,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所有人都會這麼想。你們在自己的世界裡活得高高在上,只相信表面看到的,以為那就是真的。沒有人會去在意事實的另一面究竟隱藏著什麼,你們沒那個心情。」 龍天佑皺眉,覺得這小子是話裡有話。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對她一直很好,有什麼問題?」 寒城哼笑一聲:「好?對你來說好的定義是什麼?要你的女朋友為親人磨得心力交瘁的時候陪著你夜夜笙歌,這叫好嗎?要你的女朋友發著四十度的高燒跟你做愛,這叫好嗎?要你的女朋友聲淚俱下地向你求救,得到的永遠是曖昧不明的答覆,這叫好嗎?如果這都叫好,那麼我告訴你,最初的那段時間,飄雲快被你弟弟的『好』逼瘋了。」 「什麼?「龍天佑驚訝,「隋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愛她,因為他心血來潮,因為他隨意,因為他跟你一樣不懂什麼是愛,什麼是好。一年前的冬天,那是飄雲最無助的時候,親眼看著自己的媽媽在檢察院被人虐待,她幾乎要崩潰了。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走告無門,你弟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次次地去求他,你弟弟每次都說他知道了,漂亮話說了一大堆,就是不說她媽媽什麼時候能出來。飄雲流了多少眼淚?沒人知道。可你的好弟弟,竟然要她擦乾眼淚,一邊對她說『我愛你』,一邊把她壓在辦公桌上跟她做愛。」 寒城看著龍天佑震驚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弟弟,飄雲的男朋友,當初就是這樣對她『好』的。怎麼樣,與你所謂的『好』是否如出一轍?」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孩,為什麼要這樣忍隋洋?」龍天佑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了套,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快要瘋了。 寒城冷笑:「這種話只有你們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人才會說。不會逆來順受?生死攸關之際,尊嚴算什麼?換不來親人的安全,它就一錢不值。她媽媽還被關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翹首企盼,等著你弟弟從指縫裡施捨點滴仁慈來保她周全。所以飄雲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些日子,每次從你弟弟那裡回來,她都會失眠,整夜整夜無法入睡。一閉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她媽媽在獄中的樣子,聽到的就是你弟弟那句重複了無數次的『我愛你』。或許你弟弟是無心的,可是這種心理上的損毀,沒人受得了。」 龍天佑覺得自己的喉嚨發幹,手心冒汗,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無知,對這個女人的無知,對悲哀的無知,對苦難的無知,對過去和未來的無知。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這些事她對我說,卻不對你說。為什麼她可以對我無所顧忌,對你卻總是障礙重重?如果我告訴你,我占了一個便宜,占了又窮又有骨氣的便宜,你能理解嗎?如果我告訴你,在這場糾葛中,我不是第三者,你弟弟才是,你相信嗎?不用把眼睛睜那麼大。我們那時什麼都沒做過,飄雲說,她要去農村教書,我要上大學。等我們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完成了,如果對彼此依然不失不忘,我們才能在一起。她對於感情和人生,一直認真而理性。」 「她想去農村教書,這是真的?」龍天佑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她不想為他生孩子的藉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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