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讓我們將悲傷流放 | 上頁 下頁


  那時候自己真是夠狠的。寒冬臘月,零下二十多度,呵氣成霜的天氣。真要跳下去,淹不死也要凍掉半條命。

  最後他當然沒跳,飄雲是聰明人,他隋洋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她是有意刁難,要他知難而退。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浩劫,如果不是在那個時候碰巧遇見隋洋,他們之間是否還會有今日這種種繾綣難解的因果羈絆?

  命運,還真是不可捉摸的東西。它會讓你在瞬息之間一無所有,也會讓你在頃刻之間改天換地。當你以為會碰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它卻讓你穿牆而過,遨遊太虛。

  飄雲望月興歎,沒想到自己這麼軸的主兒,最後還是沒挺得住隋洋可聘美諾曼第大登陸的狡猾攻勢,乖乖被他攻城掠地,吸納收編,做了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已經一年多了。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記得今天試卷上有道題是這樣問的:

  為什麼河水是向東流,而不是向西流,或是向北流、向南流?呵呵,這個問題問得,可真夠無聊。

  車停在江南開發區一個新開張的海鮮城,透明的建築物在彩燈的照射下五光十色、金碧輝煌,像極了海底的龍宮。

  一身名貴的隋洋早就等在門口。

  穿著紅色制服的門童眼明手快地打開車門,最先看見的是一雙秀氣的小靴子,俏皮而幹練。然後是與靴子的長度配合得恰到好處的七分低腰牛仔褲,ETAM這一季的新款。時尚幹練的腰帶跨在不盈一握的柳腰上,造型藝術的卡扣閃閃發亮。

  上身一件窄腰小外套,復古的款式,袖口鑲著絹絲,八顆排扣全都敞開著。裡面一件純棉低領小T恤,緊身的剪裁勾勒出飄雲大小適中的胸部。脖子上隨意搭了一條絲巾,既保暖,又有型,流蘇若有若無地遮住胸前的春光,讓你想入非非,卻又什麼都看不到。

  從頭到腳沒有名牌,除了那條牛仔褲,其餘都是「銀座」淘來的雜牌貨,如新殺的狗肉,即使美味飄香也上不了檯面。可飄雲堅信一點,只要發揮自己獨特的品位和格調,在衣飾的千軍萬馬中搭配得當指揮若定,雜牌貨也能贏得過正規軍哩。

  傻笑,每次看到飄雲,隋洋就會傻笑。

  快步迎了上去,親昵地摟著女友的楊柳細腰:「親愛的,你今天真漂亮。」

  「親愛的,都老夫老妻了,客套話就甭說了,聽著寒得慌。」早知道來這種地方吃飯,她起碼應該把他送的那條裙子穿上,才不至於丟他的臉。

  「我說真的,你在我眼裡永遠是最美的。」隋洋是所謂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水盈盈的吊眼梢幾乎斜飛入鬢,嘴角的弧度卻總是透著幾分稚氣。

  飄雲笑了,這話說得夠俗氣,但是受用。只要她的男人說她漂亮,哪怕人人說她塌鼻齙牙身高一米二八是個矮冬瓜,她照樣拽得二五八萬,不知今夕是何年。

  翹起腳尖親親他的嘴巴,以示獎勵。光天化日之下又如何?只要他喜歡,她高興,有什麼不可以?

  「喂,注意影響啊。」龍天佑笑得爽朗,對著隋洋,他永遠是個好哥哥。

  「天佑哥,謝了。」隋洋摟著飄雲滿意地向他揮揮手。

  「傻小子,自家兄弟,謝什麼,你們幾點結束啊,用不用我派人來接你們?」

  「不用了,那個,今天晚上我們還有安排。」隋洋寵溺地親了親飄雲的額角,一臉曖昧甜蜜。

  風吹得落葉沙沙作響,他們的世界瞬間沉默,仿佛只是一秒,仿佛地老天荒。

  龍天佑輕笑幾聲,從車裡拿出一小盒東西扔給了隋洋:「注意保險措施,別玩出火。」

  飄雲看了看,哦,原來是一盒帶香味的「傑士邦」。

  第二章

  「以後別再讓天佑去接我了。」上樓的時候,飄雲對隋洋說。

  「為什麼?」隋洋一頭霧水。

  「我自己有胳膊有腿,為什麼一定要麻煩別人?」

  「天佑又不是外人,他是我表哥,從小我們倆關係最好,他什麼都護著我。」

  「那你也不能把人家當傭人使喚,再說他那輛跑車太扎眼,閃閃發亮的停在我們學校門口,整個就是一深水炸彈,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熱,我可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

  隋洋樂了,捏了捏飄雲的臉:「糾正你兩點:第一,我沒拿天佑哥當傭人使喚,我爸是對他有恩,但那是他們之間的事兒。他是我最崇拜的人,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他。第二,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童飄雲,還在乎那點流言飛語?」

  飄雲皺皺鼻子:「我當然在乎,這可是我的飯碗,你要是不要我了,下半輩子我可就靠它了。」

  「我怎麼會不要你,你非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是不是?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隋洋長臂一伸,笑著用胳膊勒飄雲的脖子。

  「跟你說真的,你別不當回事兒。」飄雲好不容易才喘過一口氣,心想,這人看著挺瘦,力氣還真大。

  「我知道了,以後我親自去,我的駕照就快下來了。老爺子答應送我一輛車,你喜歡什麼牌子?賓士?寶馬?還是保時捷?」

  飄雲一歎,跟他就像是赤道和北極,正經事兒永遠說不到一塊去。

  「我喜歡飛鴿。」飄雲沒好氣地說。

  「飛鴿?有這個牌子的車嗎?我怎麼沒聽說。」小少爺滿臉疑惑地看著女友。

  飄雲斜他一眼:「當然有。二八款,帶橫樑的那種。小時候,同學的父母都是用它帶著孩子逛商店,我特羡慕。」想起這個,飄雲的心裡隱隱作疼。

  「哦。」隋洋恍然大悟,「原來是自行車啊,我說怎麼沒聽過,壓根就沒見過。」

  飄雲無言,徹底敗給他了。

  飯局在二樓雅間,青雲閣,名字很高雅。衣著光鮮、面容姣好的服務小姐恭恭敬敬地候立在門口。房間裝修得華麗精緻,舒適寬敞。透過落地的玻璃窗,能看見蜿蜒逶迤的江水,在夜幕下像條遊動的黑龍。

  飄雲進去一看,都是熟人,文帥,江唯,許諾,夏明威,城裡有名的「紈絝」該來的一個不少。

  天南海北,你來我往,酒過三巡,菜基本沒動,紅酒喝掉了十幾瓶。大家覺得不過癮,又叫了幾瓶茅臺。飄雲早早退出戰局,坐在一邊乘涼。

  男人在拼酒,酒成了他們此時唯一的愛人。飄雲只有吃菜,反正也沒人理她,她也樂得不用再裝淑女,滿桌精緻的菜肴成了她此時唯一的樂趣。鮑魚、魚翅、西洋參燉燕窩,都是平頭百姓吃不到的奢侈品,浪費可惜了。記得一本書上說過,千萬別讓食物寂寞,食物寂寞了,以後就不再來了。所以,為了以後還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飄雲現在就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吃掉它們。

  「哥兒幾個一會兒找點樂子去吧。」江唯興致勃勃地說。每當這樣的話題開始的時候,就表明他們拼得差不多了。

  「好啊,聽說東邊新開了一家夜總會,晚上有豔舞表演,有個小妞舞跳得特棒,很多人專門去捧她的場,咱們瞧瞧去?」夏明威是這夥人裡的獵豔高手,對城裡的風月場所門兒清。

  「你說那妞我知道,她不是每天都跳,看她跳舞要等到週末,週末她才出場,就一個小時,還不一定什麼時候出來,你得耐心點等。」

  江唯一拍桌子:「靠,這麼拽。那脫不脫啊,不脫光了老子看個鳥啊。」

  飄雲喝湯的手一顫,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們談論這些從不避諱她,因為她向來爽朗大方,乖巧懂事,知道什麼時候該裝聾作啞,什麼時候該閉目塞聽。

  文帥眼尖,發現飄雲今天有些反常,趕緊出來打圓場:「哎哎,沒看見有女士在場呢嗎?都斯文點啊。平時裝得人模狗樣的,別幾杯貓尿下肚,就開始走板。」

  「你丫的,別裝了。人家飄雲還不瞭解你?你們不是大學同學嗎?聽說你還追過人家呢,是不是,飄雲?」江唯這人向來活泛,今天更是惟恐天下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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