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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第七十九章

  耿紹昀和沈嘉恒約在絕色酒吧會面,只是先探個底,在這種休閒場合以閒聊的方式交談比較合適。他應杜惜若的邀請,先去她家中陪笑笑吃過早餐後,再去赴約。因為是上午,客人十分稀少,按約定的十點鐘到達時,基本上沒有什麼人,沈嘉恒也沒有到達。他進貴賓包廂裡等待,點了一些不含酒精度的飲料,漫不經心望著沿杯壁浮升的微小氣泡,思緒也跟著放空。沈嘉恒小時候在沈家不被父親待見,繼母刁鑽刻薄,沈韻心受閨中好友、沈嘉恒的生母臨終托孤,心疼侄兒,就常把他接到自己家中居住,一年有大半時間是在耿家渡過。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兄弟也是朋友,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一直等到將近十二點,沈嘉恒還沒有出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打他的手機也不通。耿紹昀決定不再等下去,結帳準備離開,經過大堂,電視正在播報午間新聞:「……今天上午十點二十七分,在中心城藍星咖啡館的包廂內發生一起兇殺案,涉案男子身份已確定,是華豐集團總裁沈嘉恒,死者名叫顧湘湘,是一名二十六歲左右的華人女子,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過程中……」

  耿紹昀震驚,大堂裡很安靜,顯得電視裡的聲音更加清晰,他呆立原地,大堂經理關切的問:「耿先生,您有事嗎?」

  耿紹昀回過神,搖了搖頭。他隨意找了個位置位坐下,拔通私人助理的電話:「你馬上去調查一下今天上午藍星咖啡館兇殺案的發生過程,越詳細越好。」

  助理的辦事效率相當高,半個小時後打電話來向他彙報調查結果:沈嘉恒十點鐘到達藍星咖啡館,要了一個包廂說是等人,十點十分左右顧湘湘進入了包廂,十幾分鐘後,服務生聽到包廂內傳出激烈爭執的聲音,緊接著傳出一聲女子淒厲的慘叫,就急忙報警。員警到達時,顧湘湘已經死亡,一把水果刀沒柄插入她的胸口,沈嘉恒呆呆坐在旁邊,雙手沾滿鮮血。

  耿紹昀問:「沈嘉恒有沒有說等的人是誰?有沒有人聽到他和顧湘湘爭執的內容?」

  「沒有。」

  掛斷電話,耿紹昀陷入沉思中,許多資訊從腦海裡一閃而逝,隱隱約約似乎抓住了一點什麼資訊,轉瞬間又一片混亂。

  剛踏進家門,沈韻心推著輪椅匆匆迎上前,「紹昀,嘉恒出事了。」

  耿紹昀說:「我看過新聞了。」

  沈韻心失聲哭了出來:「我和孫律師去過警局,他們說嘉恒是重大嫌疑犯,暫時不能保釋,也不讓親屬探望。」

  客廳裡有一名三十多歲的儒雅男人,看見耿紹昀進來,站起身禮貌招呼:「耿先生,您好。」

  耿紹昀認得他,是沈嘉恒的律師孫立堅,「孫律師,見過沈嘉恒了嗎,到底怎麼回事?」

  孫立堅說:「我初步和沈先生交談了一次,有些事情需要向您瞭解一下。」

  「請說。」

  「沈先生說應你之邀前往藍星咖啡廳會面,為什麼您一直沒有出現?」

  「不對,」耿紹昀搖頭,「我們約定的見面地點是絕色酒吧。」

  「可沈先生說,最初的約定地點是絕色酒吧,今天早上八點三十分左右,您打電話給他,改了會面地點。」

  「我早上沒有打過電話……」耿紹昀的心突然急劇一跳,想起早上他陪笑笑吃早餐時,杜惜若不小心把一杯牛奶打翻到他身上,帶他去沐浴更衣,那個時候,他的手機應該在她手中,他的心漸漸下沉……

  孫立堅不解看他一眼,繼續說:「沈先生本來等的是你,沒想顧小姐會出現,口口聲聲說是沈先生約她前去重修舊好,沈先生堅決否認,兩人起了爭執,沈先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情緒失控,清醒後,才發覺果盤中的水果刀刺在了顧小姐身上,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他自己至今還不清楚。」

  耿紹昀說:「這麼說,嘉恒確實是殺了人?」

  沈韻心在一旁插話:「嘉恒一向極其冷靜,怎麼可能衝動去殺人,除非他吃了興奮劑。」

  耿紹昀心中一凜。

  孫立堅說:「現在就是要找到沈先生情緒失控的原因,以此證實他不是謀殺,而是誤殺或者其他,耿先生,您能幫助我一起調查這件事嗎?」

  送走孫立堅,沈韻心緊抓住兒子的手,「紹昀,嘉恒是有不少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能不能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份上,幫幫他?」

  「放心吧,媽,讓我靜一靜,想個辦法。」他安撫住母親,獨自走進書房,拿起座機拔通了趙延的電話:「趙延,我是紹昀。」

  美國那邊是半夜,趙延聲音裡透著濃濃睡意:「什麼事呀,紹昀?」

  「有沒有一種藥劑,讓人服用後,短時間內變得十爆躁,甚至會衝動到殺人?」

  「有,俗名叫魔鬼七號,意思就是讓人產生魔鬼般的犯罪衝動,藥效猛烈,來得快去得也快,從發作到結束總共三十分鐘,而且事後,即使取尿樣也檢測不出來。」

  放下電話,耿紹昀把自己的手機拆開來仔細檢查,終於在線路鈑夾層找到一個小小晶片。初夏的氣候已暑氣逼人,他卻覺得寒意森冷徹骨。

  耿紹昀開始為沈嘉恒的案件疏通關節,公審之後,沈嘉恒誤殺罪名成立,被判入獄服刑八年。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楚傑說:「雖然沒能讓他吃上一輩子牢飯;但我已經安排裡面的兄弟好好招呼他,八年的時間,足夠你把華豐集團從姓沈變成姓杜,就算他有命出來,也差不多是一個廢人了。讓這樣一個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淪落為潦倒不堪的地步,簡直生不如死,乾爹和你的仇算是報了。」

  杜惜若含糊的「嗯」了一聲,點上一支煙,懶洋洋窩進寬大的軟墊座椅裡 。

  「怎麼,」楚傑問:「你不高興?」

  「當然高興,只是——」杜惜若笑一下,聲音低低的說:「沒有預料的那樣高興罷了。」殫精竭慮,終於達到目標後,反而不知所措。

  內線電話響起,杜惜若凝神仔細聽,未了,說一句:「我知道了。」抬眼看著楚傑,「沈嘉恒越獄了。」

  「哦,」楚傑揚眉,「那不是更好,讓他一輩子過著暗無天日的逃亡生涯,永無出頭之日。」頓一下,他又說:「不過,你要小心!」

  杜惜若不在意的笑一笑。

  送楚傑出門,卻看見耿紹昀的車子停在外面,見到杜惜若,他走下車,「我正考慮著有沒有必要見這一面,你就出來了。」

  杜惜若對他點頭微笑:「既然來了,就進去坐下聊一聊吧,我後天去美國,以後再也不會回這座城市了。」

  進入她的書房,耿紹昀第一句話:「我們都低估了你,全部被你當傻瓜一樣,玩得團團轉。」

  杜惜若沒有說話,又點上一支煙,她最近抽煙越來越頻繁。

  「你先派人暗中向媒體透露出沈嘉恒和顧湘湘的關係,誤導沈嘉恒及公眾以為是顧湘湘向媒體洩露內幕。由此讓沈嘉恒對顧湘湘產生不滿,為計畫中的情殺案製造輿論上的作案動機。再把笑笑的身世透露給媒體,一方面為了讓笑笑和以後會成為殺人犯的沈嘉恒撇清關係,另一方面為了把我引回來。」

  「自從和你正式翻臉後,沈嘉恒一直有所防備,無論到哪裡,身邊都有保全人員跟隨,正如你所說,他不相信你,卻相信我,只有我能夠單獨把他約出來。那天晚上,你讓我留宿,趁我睡著,在我的手機上動了手腳。以讓我幫你約沈嘉恒談判為名,截取了我們的談話內容,得知我們見面的時間地點,到了談判那天,你籍由邀我來陪笑笑吃早餐的機會,盜用我的手機,讓人摩仿我的聲音打電話給沈嘉恒,告知他會面地點改了。沈嘉恒到達你指定的地點,你安排人把藥物加進咖啡裡,並特意在生果盤中放上一把水果刀,他喝下去後,同樣被人以沈嘉恒名義騙來赴約的顧湘湘恰好到達,或許事先有人冒充沈嘉恒向她表達了重修舊好的想法,見面時真正的沈嘉恒卻又否認這件事,兩個起了爭執,在興奮藥劑控制下的沈嘉恒失手殺了顧湘湘。這就是所謂情殺案件的真正過程,我分析得對不對?」

  杜惜若笑:「分析得對不對不要緊,關鍵是法官和陪審團信不信,能為沈嘉恒做的,你都做了,如果還想為他翻案,得先找到證據,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是枉然。」

  耿紹昀微微的笑,眼底卻是一片哀涼的死灰:「你根本不需要我幫你找沈嘉恒談判,也不需要我幫你擊垮華豐,把我牽扯進來,固然是因為我有可利用的價值,更多的是因為,萬一案件審理沒有如你所預料的方向發展,有我這只替罪羊,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你算無遺策,沈嘉恒、顧湘湘、我……每一個曾經有負於你的人,都逃不了你的報復。早在美國,你折磨傅傳玉,卻讓趙曉峰發現,我當時還以為你做事不夠老練;現在才明白,實際上你是故意讓趙曉峰看見,殺雞駭猴,警示他交出手中的權柄,安安份份渡過晚年。只因為那在三年,他出於為女兒的私心,暗中阻隔了你我之間的消息,讓你求助無門。」

  杜惜若慢慢點頭:「對,很多事情,我不說,並不代表我就不知道。我所承受的,很大一部份是上一代恩怨的延續,你母親、顧湘湘、傅傳玉……我何曾傷害過她們?她們卻不放過我。我不會讓笑笑重蹈我的覆轍,所有恩怨,必須到我這一代終結,所有潛在的危險,必須從我手中剔除。」

  「你要報仇,無可厚非,只是,用這樣的手段……」他緩緩搖了搖頭,自嘲的笑:「我又有什麼資格指責你。」

  煙霧彌漫在她的臉龐周圍,他看她,仿佛霧裡看花,近在咫尺,卻不真切。徑直取走她手上的香煙掐滅,俯身正對住她烏黑的眼眸,「我只想請你誠實的回答我一聲,我欠你的,還清了嗎?如果還有什麼沒還清的,請大大方方告訴我一聲,讓我一次性清償。」

  她仰起臉,迎著他的目光,淡漠說:「清了,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了!」

  他點點頭,直起身子大步向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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