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見下一秒的你(70)_南適

七〇

　　蘇亦好站在衛生間，轉過身去，對著坐在客廳的他，「說吧。」

　　陳明然突然沒詞兒了，說什麼？三拳全落空，人家不接招，火發不出來，可心裡明明憋得難受。

　　「說呀。」蘇亦好仍舊站在衛生間，心想不就是想吵架嗎？

　　「算了吧。」陳明然突然有些灰心，起身回到自己臥室，和她說個話，怎麼那麼難？似乎是兩軍對陣，要準備好防禦、進攻——不該是這樣子的。唉，越來越不知該和她說什麼，可是不和她說，他的心裡又覺得空落落的。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依舊是各加各的班，各生各的氣，各平衡各的利益，各打算各的計畫，相互之間絕少交集。結婚幾個月了，他倆過的還是一加一等二的生活。既然努力失敗，動力一直得不到供給，蘇亦好也找不到新方向，索性這麼蒙著頭，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了。

　　自從結了婚，林海薇的電話就多了起來，鈴鈴一響，十有八九就是蘇亦好。

　　「好好，最近怎麼樣？」

　　「還那樣——聽著你這聲音裡透著膨脹，又有什麼好事？」

　　「沒，今天剛去交了申買兩限房的表，大寶做assistant賺了幾萬塊錢。」

　　「可憐的馬大寶啊，讀博還要養你。」

　　「切，我是他的領導，要是不主動上交收入，他還想不想活啦？」蘇亦好剛要說什麼，林海薇又說：「難道你們不是？」

　　「我們是一切AA，自己賺自己花。」

　　「這可不對，錢不錢是一回事，這體現出兩人的共同。你忘了，《婚姻法》關於夫妻財產的分割，可是參照共同合夥來的……」

　　「得得得，你都轉行八百年了，這個記得倒清楚。」這個是蘇亦好先發現的，當時還和林海薇討論過，覺得《民法》挺有意思，轉來轉去，《民法》的基本原理在身份法上同樣可以適用，夫妻是共同合夥？哈哈，有意思。

　　林海薇笑了一會兒，繼續說：「和自己有關的，可得好好記著。再說了，這體現出一個價值理念，表明夫妻是一個共同體，不是一個二元體……」

　　「最近是不是總在看《聯合早報》的政治評論？」

　　「你怎麼知道？太神奇了，好好，我幹嗎你都知道。」

　　蘇亦好想：不看這個，你怎麼會有那麼多名詞？還「共同體」、「二元體」，擺明瞭是政治評論上愛用的「術語文化」。

　　「好好，你得掌握財政大權，掌握了才像個家。兩口子就像滾湯圓，一滾，中間的那個餡，就是財產。你們這老跟捏不合的餃子似的，有什麼勁兒呀。」林海薇意識到說溜了嘴，趕緊賠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行了，聽著就紮耳，不用說了。」

　　「好好，你也別老一副隔山看打牛的樣子，也主動點兒。現如今不都說嘛，大款靠不住，沒准弄個一二三奶的，咱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知識女性，哪裡受得了那個？白金版的鑽石王老五早換了新標準，是'二環以內，有車有房……'」

　　「都四環了，沒戲了。」

　　「四環比二環還好呢，要我，我將來就去四環住，二環破，三環吵，還是四環好。」林海薇說得跟順口溜似的。

　　「車有，固定資產，除了計提折舊，到年限報廢外，不會有什麼增值。房是貸款的，要我們一起還，而且是人家的婚前個人財產，將來離了婚，可沒我的份兒。」

　　「呸，你淨說這不吉利的。好好，人不要太脫離紅塵了，稍稍高一點兒就得了。我繼續說啊，不准打斷我。」蘇亦好笑了，林海薇真執著，肯定是從哪裡新學來的，要顯擺一下。

　　「'二環以內，有車有房，父母雙亡'，對照來看，他還算不錯吧？」

　　「完了？」

　　「我是說你要珍惜。」

　　「我看他全不符合。人家的父母好像好著呢，沒雙亡，單亡都沒有。」

　　林海薇在那邊尖著喉嚨說：「好好，不是吧？結婚這麼久，你對他們家的瞭解居然才是'好像'？」

　　蘇亦好有些尷尬，平日一般不主動說這些事，今天竟然說漏嘴了。

　　「好好，你無論如何要認真地對待這件事，」林海薇的聲音很嚴肅，「真的，他不帶你回家，他想幹什麼？太猥瑣了！」

　　蘇亦好無語，猥瑣？好像自己也不大想去，進而想到，這也算是婚姻？

　　「好好，你看啊，現在都是什麼呀。父母不帶你見，錢賺了不給你，這不是典型的光有權利沒有義務嗎？不行，帶你見父母可以緩緩，但錢一定要兩個人賺兩個人花，真是，哪有這樣的？他還想不想要家了，馬大寶敢這樣，我早就把他踹了！你是什麼人，一向伶牙俐齒，怕過誰？現在怎麼窩囊成這樣了？」

　　「刺兒薇，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你老這樣，該和別人說清時拉不下臉，兩口子，像現在這樣算什麼？」

　　林海薇又說了一堆，總而言之，就是教育蘇亦好認識財權的重要性，吵得蘇亦好頭昏腦漲。錢，這事兒她不是沒想過，可也只是想想，到目前為止，她對這個婚姻還十分理智，好像這是一項投資，儘量把雙方的權利義務劃分清楚。她不想問他的錢，怕他會難堪，如果遭到拒絕自己會更難堪。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