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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我沒有參加他的婚禮,櫻之去了,回來說整個婚禮都沒見到耿墨池,米蘭派了很多人去找,豪華氣派的婚禮在一片猜疑中草草收場。櫻之情緒激動地跟我說著這些時候,我正坐在自家露臺的籐椅上曬太陽,眯著眼,一臉漠然。他失蹤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無動於衷地跟櫻之說。

  第二天,耿墨池還是沒消息,米蘭沉不住氣了,終於找上門來詢問他新婚丈夫的行蹤。我冷笑說,你自己的丈夫不見了,我怎麼會知道他在哪。米蘭在我那磨了好一會兒,我沒搭理她,曾經親密無間的我們早已相對無言,她也自知曾經的友誼已無可挽回,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對於耿墨池的突然失蹤我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他歷來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做什麼或不做什麼從來不需要理由,也從不顧及周圍的人,米蘭這回也算是領教到了這位偉大藝術家的自私和自負,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但她卻是真的急瘋了,發動她所有的關係網來尋找,但一切都無濟於事,耿墨池就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般音訊全無。她又上門來找過我幾次,哀求我告訴她耿墨池的行蹤,我發火了,堅持說我不知道,事實上我也確實不知道,他去哪裡又有什麼理由告訴我呢。直到四天后,米蘭報了警,員警也來找我詢問情況時,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耿墨池的心臟病已惡化,他的突然失蹤會不會跟此有關呢,或者他是被綁架了,最近城裡已發生過幾次綁架案,耿墨池是鼎鼎大名的鋼琴家,又是別墅又是名車的,特別是在米蘭的顯擺下他的身家未嘗沒有被歹徒窺視的可能,一想到這,我渾身的汗毛就豎了起來,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也不是他應該得到的結果。雖然他是將去之人,但他一生清傲,死於病魔終究要比死于骯髒的罪犯之手乾淨得多,我開始坐立不安起來,整日望著在水一方,期望那邊的燈火能亮起,自從他失蹤後,米蘭就沒再住在那了,在水一方已經好幾天陷入可怕而淒涼的沉寂。

  我連「妖精日記」也沒心思寫了,也沒心情曬太陽曬月亮,用很多文學作品中的一話說,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問的人都問了,我們偉大的鋼琴家還是音信全無,我忽然恨他不起來了,想必他也是沒有辦法才逃避。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自食其果吧,一想到這我又開始恨他了。

  元旦後的第六天,我又在外面亂撞到很晚才回來,剛到家門口,就看見祁樹禮坐在湖邊的椅子上曬夕陽,太陽快落山,所以他只能曬夕陽。我沒理他直接往家裡走,自從高澎離開後,我跟他本來就不算友好的鄰里關係已經降到冰點,平常見到他,我看都不朝他看。前陣子他去了美國,多日不見,看樣子剛回來,瞧他悠閒自得地坐在那抽煙的樣兒,再想到高澎說不定還在羅布泊亂撞,我就恨得牙根直癢,經過他身邊時感覺聞到的不是煙味,而是美利堅的味道。

  他見我不理他,笑吟吟地主動跟我打招呼:「考兒,很久不見,去哪了?」

  我昂著頭答:「做小姐。」氣死你!

  「怎麼說話的,你就這麼想做小姐嗎?」他聞到火藥味有些不悅。

  「有什麼辦法呢,我沒工作,吃了上頓愁下頓,不做小姐做什麼。」

  「你不是在做妖精嗎,做得挺好的,幹嗎要做小姐呢?」顯然他也看了我的「妖精日記」。真是意外啊,沒想到我還有男性讀者,而且還是日理萬機的祁樹禮。我瞅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站他面前的真是妖精,可是我看著他刀槍不入的樣子,覺得真正的妖不應該是我,而是他。無所不能,千變萬化,鐵石心腸,我縱然再修煉個五百年只怕也趕不上他。

  我還是沒理他,自己進了屋。他大搖大擺地跟了進來。小四見到他驚喜萬分,忙奔進廚房泡茶去了,這死丫頭,祁樹禮平常沒事就喜歡跟她套近乎,還送東西,她早就被收買了,我一有點風吹草動她就馬上報告給祁樹禮。

  小四去泡茶的間隙,他已經在沙發上穩坐如泰山了,一抬頭,差點跳起來,因為正對他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幅人體藝術照,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可能是受高澎的影響,我現在做人做事比以前更加出格,就是這張照片讓我身敗名裂,我就偏把這照片掛在客廳裡,看吧,大家都看吧,無論你們怎麼看我,白考兒還是白考兒,你們奪走我的名譽,卻奪不走我對自由生活和信念的堅持!

  不過說實話,這照片真是拍得好,無論站在哪個角度看,都流淌著藝術的光華,你看照片中的女子,綠色森林的背景下,露著玉背,春光乍瀉,曲線優美,側著的面孔眉眼盈盈,絲綢一樣光亮的秀髮零亂卻別有風情地散落在腦後,瀑布一樣的垂下,讓若隱若現的玉背更顯白皙,散發著無窮的魅力。我每天都要端詳照片好幾次,越看越喜歡,簡直不能相信照片裡的人就是自己,我真是愛死高澎了,把我拍得這麼美。

  祁樹禮盯著我的玉照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他看看我,又看看照片,好像很難將兩者聯繫在一起,而且我的這個壯舉顯然就是針對他的,我存心想讓他看,墮落的白考兒墮落得多徹底,墮落得像天使,像精靈,眉目如畫傾國傾城。

  「這就是那張照片?」他饒有興趣地問。

  「正是。」我得意洋洋。

  「很美嘛,像仙女。」

  「正是。」

  「那小子還是蠻有水準的。」

  「正是。」

  他笑了起來,曖昧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考兒,你還真是另類,可是照片擺在這讓人有點想入非非啊,呵呵……」

  「你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光身子。」

  「我是見過女人光身子,不過沒見過你光身子。」

  「我光身子的樣就是這樣啊,怎麼,看不慣?」

  「哪裡,是意猶未盡,如果可以,你能把這照片送我嗎?」

  「送給你?」

  「對,上次你拿走我的丘比特……」

  「想得美,就那小銅人也能換我這花容月貌?」

  「別小看了那小人哦,可是名師設計,很昂貴的……」

  「我也是名師設計啊,我是我爸媽設計的,能設計出我這麼出類拔萃的女兒,你說算不算名師?」

  「算,算,當然算,」他連連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那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只要是我有的,我都可以拿來給你交換。」

  「交換這照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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