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鴿(38)_安齊名

三八

　　門輕輕地推開了，柳思琪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靠在門邊。小雁直起身，屋子裡乾淨了，她擦了擦額頭的少許汗水。

　　「真的對不起。」柳思琪靠了過來，臉還是紅紅的。

　　閔小雁搖搖頭，這個女孩實在太小心了。

　　「劉蒙怎麼樣了？」

　　「睡了……」柳思琪靠著王露雲坐在了床邊。

　　房間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氣氛，閔小雁敏感地察覺到了。對面的四個女生突然間的沉默讓整間屋子裡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小雁抬頭看著對面四個啞巴似了的人，本來壓抑的情緒更低落了。

　　「你們怎麼啦？」

　　沒有回應，柳思琪的眼睛有些紅，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剛剛的事情歉意著；王露雲摟著她，眼睛卻盯著腳尖發呆；楊波已經爬上床去了，用被子遮著臉；楊瀾若有所思地抱著枕頭，一言不發。

　　「你們到底怎麼啦？」閔小雁嘗試著擠出點笑來，但是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這種裝扮出來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雁子，你過來，坐這裡。」王露雲走過來摟小雁坐下，自從喬娜走後，幾個女孩裡，她已經是最大的了。儘管小雁曾經對她有過各種場合各種時候的不滿，但是與男朋友分手後的王露雲明顯變了。說話客氣了許多，也不似從前一樣喜歡和人爭吵了。從長春飛回來的那天閔小雁已經可以從楊波姐妹還有柳思琪的態度上感覺到大家對王露雲產生的一些親近。

　　而這個時候，搭在肩上的那只手，更有了久違了的姐姐的感覺。閔小雁想起了漢城的那夜，那個時候她還是個滿懷希望和對異國他鄉憧憬的女孩兒，她一直都以為那時的感覺已經消失在了記憶裡，不會再回來了。

　　「雁子，咱們姐妹幾個今天好好聊聊吧。」王露雲看了看周圍，幾個女孩圍了上來，靜靜地坐在旁邊，「你覺得岳童怎麼樣？」

　　「挺好的啊。」凡是涉及到對人的評價，小雁從來都只有這四個字兒。

　　「你喜歡他嗎？」

　　「……」閔小雁驚訝地看著王露雲，她想起李彤也曾經旁敲側擊地和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雁子，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岳童很在乎你的。」王露雲似乎進入了一種遐想的狀態，那只手悄悄地滑落下去。小雁看到她低垂著頭，本來很美的頭髮看起來有些乾澀，小雁知道她現在滿腦子裡裝的一定還是那個男孩兒。

　　「其實……」柳思琪的聲音很小，「岳童人真得很好，這裡的女孩子幾乎都很喜歡他，可他雖然和每個人都是好朋友，但在感情上他一直都是格格不入的樣子，沒有誰能走近他。可我們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是啊。」楊瀾拉過小雁的手，「本來大家都計畫好了要給他過生日，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提這個事情，我們知道他是在等你，你離開的日子裡，他隔三差五就會跑到新小岩看你回來沒有。」

　　「所以他搬過來住了，他沒讓我們告訴你，他想給你個驚喜。我們知道，他其實是不想再離開你了。」楊波把腦袋從被裡探了出來，直直地盯著小雁。

　　閔小雁突然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幾個女孩黯然的樣子似乎都在為自己覺得惋惜。

　　其實，小雁知道，她還什麼都沒有做。

　　楊瀾的手突然變得好涼，那股涼氣擋不住地鑽進了小雁的心窩裡。

　　老王似乎在自己的生命裡蒸發掉了，自從回到東京，電話再也沒有響過。那個老傢伙的樣子有幾次在夢裡變得模糊起來，小雁曾經努力地嘗試著去捕捉夢境中的片段，然而在睜開眼睛的一刹那卻都竹籃打水般地消失了。再次走出成田機場的時候，小雁看著周圍已經並不陌生的世界，心裡卻在那一刻變得坦然起來。她沒有再去想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愛情究竟是個什麼味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變得截然不同，就像一個並不成功的小說需要一個新的開頭，雖然情節無法預料，但筆風已經完全轉變了。

　　岳童就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在閔小雁的眼中，這個男孩子有著與眾不同的一面。他雖然不帥氣，但是他身上那份濃重的青春氣息卻足以誘惑每一個經過的女孩。岳童的自信讓他在同齡人裡顯得格外清晰，這一點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閔小雁就從他的眼神中讀了出來。他的慵懶的外表不過是層符合著這個慵懶的社會的一張表皮。

　　閔小雁察覺到了自己對岳童態度上的變化，一直以來那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似乎隨著自己的經歷慢慢地蛻變著。從最開始在飛機上被嘲笑，到漢城的驚訝，迷途時帶來那份安全感。上野的驚魂讓小雁知道了他的勇敢，味道園的工作讓小雁知道了他的細膩，還有手機裡那些惟一能帶來溫馨的短信。閔小雁有的時候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陷進了一場新的麻煩裡。

　　從女孩變成了女人的閔小雁，才真正體會到原來相對於做愛，女人更害怕的其實是愛情。

　　她知道為什麼自己可以開始原諒在漢城與岳童過夜的那個叫麗麗的女孩，卻一直對王雨婷耿耿於懷。

　　然而小雁似乎始終沒辦法讓自己和岳童離得再近些，那天王露雲的傷心欲絕更讓她看到了年輕在愛情中付出的代價。與老王在一起的時候，她似乎從來沒有感覺到愛情的刺痛，因為她始終都是一個孩子的角色，有著可以任性的理由。

　　可是現在，閔小雁開始糊塗了。愛情究竟是用來享受的，還是用來交換彼此的付出呢？為什麼原來那麼簡單的事情，越大越想不明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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